我性 我見 我如來

林駿成

　　友人知末學平日喜閱讀佛冊經典，一日聚時，戲難我說：自佛陀滅度以降，自古學佛者何止萬千，何以鮮少聽聞凡人確因依循佛法經典，自身修持成佛而著名於世？
　　末學聽聞，一時語塞，蓋因我們時常聽聞講述的諸天菩薩，皆是經典中所提及，當我們聽經閱典時，諸天已是開悟成佛。末學孤陋寡聞，除了演義小說之外，確鮮少聽聞自古以來之修行眾，依佛典開釋及自身修持而肉身成佛的，至多不過修到肉身不腐之即身佛。然不腐者身也，佛者性也，實難一之。所謂三世諸佛，如恆河之沙，於《楞伽經》中世尊雖答大慧菩薩，三世諸佛量，非能以恆河沙數衡之；但亦應不至於如此寥寥。
此一問讓末學久久不能釋懷，思之：難道學佛竟終如仰箭射虛空耶？反覆思之再三，終於摸索些許心得；有此於心，不禁豁然開朗。末學認為自古修行眾實非無成佛者，蓋世俗人多認為成佛之後，能顯無數神通、變幻莫測，卻忽略成佛與否實繫於開悟與否。若非悟者本身，實不可盡窺，遂以為無耳！
　　末學將心得整理如下：

　　蓋凡人之出生於世上，備受父母疼愛，呵護有加，哺之雞鴨魚肉奶蛋菜蔬，唯恐營養不能均衡；於焉吾輩自幼已經將此飲食習慣視之為常。稍長於學校求學，除授予知識學識外，再教以禮儀道德美感等：使之樂於助人，而恥於犯罪；使之聞讚美則歡，而遇責備則赧；以見秀山碧水而為之喜，以見窮山惡水而為之惡；聲美則悅、音噪則煩；驅於細，避於粗；迎於香、卻於臭。此種觀念，長期以往，根深柢固於世人之識，此皆六塵之數也。
　　六塵者：色、聲、香、味、觸、法也，亦是世俗眾直接感諸世上萬事萬物之相。吾輩生時則六根已然具焉，故世人以六塵為是，因其住於偏有。類此者，實不應責其為謬，乃應謂其於此時或此世機緣尚未至也。
　　或有世俗眾，因緣已至，應在本世得以親近佛法而為修行眾。遂聞眾先修者開釋經典，聽述典中道理，隨眾而行善、助人、賑災、祈福、放生，無一缺席，遠離殺、盜、淫、妄、酒，崇於仁、義、禮、智、信。欲避貪念，故願佈施；欲避嗔念，故常喜樂；欲避癡念，故勤佛事。以為將來必往生極樂，跳脫輪迴。氣氛一團祥和，心中充滿法喜。
　　實則，修行眾皆諳金剛經中：「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故「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色香味觸法生心，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應無所住而生清淨心」。修行眾欲避貪念，佈施於人，心中湧生法喜，冀求善有善報，殊不知心中湧生法喜之當下，法喜乃已為其報，無另有他報也！欲避嗔念，故常喜樂，殊不知嗔念為相之一，喜樂亦為相之一，嗔念與喜樂復何異哉？欲避癡念，故勤佛事。
　　《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中云：「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身香味觸法」。故修行眾去色唯恐不及，以為去色即為空也。卻忽略此句之前尚有「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故執意去色則必偏空，執意去空則必偏色矣。
　　世俗眾偏有，固為人所盡知；修行眾若入眾相而偏空，實與世俗眾無異也。世俗眾乃未持修持戒之修行眾，修行眾乃持修持戒之世俗眾，皆如一體之兩面，若如有陽光照射面之地球則為白晝，無陽光照射面之地球則為黑夜；然地球仍是地球，陽光仍是陽光，其間無所涉，亦無所異也！

　　如前文所言，世人皆以為佛者必具神通，可能人所不能。佛典之載神通者六：神足通、天耳通、天眼通、他心通、宿命通、漏盡通也。然拜諸多世俗眾投身各行各業、前仆後繼所賜，吾輩能於此世享受之科技，幾與典中諸神通無異！
　　何有此言歟？比之古時，現今飛機、高鐵須臾可達於百千里之外，近神足通也；手機、電話可聽音於千里之外，近天耳通也；電視、視訊可見形於千里之外，近天眼通也！諳心理學、冷讀術、腦波學、行為學者，可由人之外在行為判其心識，近他心通也！此豈非神通之展現？然則吾輩搭飛機、打電話、通視訊，展此神通即為佛焉？非也！勿忘尚有宿命通、漏盡通也，此兩者，決乎一字，曰「悟」！此誠凡與佛之差也！
　　所謂「明心見性，見性成佛」，故修行眾乃修其心性，非僅修其身，蓋身者乃我本世之皮囊，乃相之一也。持五戒實乃修佛性、遠三毒實乃修佛性、斷六塵實乃修佛性，故知佛性方為悟之根本也。
　　若問佛性何處可求？答曰：無須他求，吾輩與生俱來之本性即為佛性矣！《涅槃經》載：「一切眾生悉有佛性，凡夫以煩惱覆而無顯，若斷煩惱即顯佛性」，即此之謂也。
　　佛陀出世，七步七蓮花，指天柱地曰：「天上天下，唯我獨尊」，此「我」非指佛陀之我，乃每一眾生之真我，惟當真我現則佛性彰矣！
若譬之世俗以寶石、黃金為貴，然則寶石、黃金何來？蓋自地中掘來。地球生成以來，寶石、黃金即在地中，非後人自外植入，世人欲得寶石、黃金，深掘於地而始得焉。
　　吾輩生來即具佛性，如上所述，吾輩自幼被世俗社會教之五育，哺之五味，誘之五色，悅之五音，則佛性即被此層層覆蓋，深埋於我心深處，一如寶石、黃金深埋於九地之中。唯有以我性為地，以正知、正見為鋤，以日月恆之，以往來貫之，有空不倚，則佛性終現也。若佛性現而悟性臻，則我即如來，如來即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