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心雜誌85期2005.1.1 妙雲集導讀

單元四：佛陀觀


紀念佛誕說佛誕
　

◎妙雲集導讀（二十）79年12月3日


主講：昭慧法師 記錄：仁清 整理：法印講堂、妙心寫作讀書會
　

閱讀範圍：
       〈紀念佛誕說佛誕〉（下九5，頁205∼209）
壹、前言
        導師對佛誕及佛陀涅槃的年代，曾經有所考證。此中〈佛滅紀年抉擇談〉、〈論佛滅的年代〉二文，牽涉到印度佛教史的部分太多，我們留待下一階段再說。〈紀念佛誕說佛誕〉純粹是曆法的觀念與佛誕日的抉擇，比較單純，所以我們先讀這篇短文。
貳、佛誕日的抉擇
一、《大唐西域記》的說法
        導師從玄奘的《大唐西域記》（卷六）來看（下九，207）1：「釋迦『菩薩以吠舍佉月後半八日，當此三月八日。上座部則曰：以吠舍佉月後半十五日，當此三月十五日』生。」顯然有兩種說法：一種是上座部系的，另一種是其他部派與大乘佛教的；佛誕的月份，一般說法相同，但誕生日的說法則略有不一：一個是後半八日，一個是後半十五日，差距是七天。
二、導師的抉擇
        有關這個爭議，應該作何抉擇？導師比較了《宿曜經》和《西域記》，換算印度曆法中的「吠舍佉月」，看是中國陰曆何時，認為（下九，208）：「如不談閏月，那末一月制呾羅，實為陰曆二月十六日到三月十五日；二月吠舍佉，實為陰曆三月十六日到四月十五日。」這牽涉到印度曆法中「黑月」與「白月」的說法。印度的月份計算，是從中國陰曆十六日到三十日（小月則為十六日到二十九日）算上半月，由於從十六日以後，晚間出現的月亮越來越小，到最後完全不見，因此稱為「黑月」；從初一日到十五日，由於月亮又逐漸從無而有，從小而大，故名「白月」，這就是後半月。中國曆法認為：一個月是從初一到三十（或二十九），印度則是從中國陰曆十六日到下個月十五日視作一個月份。比丘僧尼誦戒，提到黑月十五日（或十四日）、白月十五日，這是因為，布薩都選在中國農曆月底或是十五日。
        《宿曜經》的說法與《西域記》有所差距，如《西域記》（下九，208）說：「制呾羅月，當中國正月十六日到二月十五日。」 導師認為（下九，208）：「一月制呾羅，實為陰曆二月十六日到三月十五日。」這是採用了《宿曜經》的說法（下九，207）：「制呾羅月，當中國（陰曆）二月；吠舍佉月，當中國三月。」但是《宿曜經》並沒有提到黑月、白月的問題，所以《宿曜經》講的並不那麼清楚，它說制呾羅月在陰曆二月，完整而言，應是二月十六日到三月十五日。
        所以，導師直接以現在的曆法來換算：陰曆二月十六日到三月十五日，這是一月制呾羅；二月吠舍佉，是從三月十六日到四月十五日。吠舍佉後半月，這是四月初一到十五日；後半月八日是四月初八，後半月十五日是四月十五。換言之，上座部認為佛誕是在陰曆四月十五日，其他部派與大乘則採陰曆四月初八之說。
        《大唐西域記》說成是三月初八、三月十五，這應該是計快了一個月，正確的是四月初八、四月十五。導師認為（下九，208）：「四月，是依中國夏正的陰曆說。」夏正（夏曆），是中國夏朝的曆法，現行陰曆（或稱農曆、舊曆），即是依據夏朝的曆法。佛誕日，經中說在二月，中國佛教把它說成是四月，兩者並不衝突，因為二月、四月只是印度古曆和中國陰曆計法的差別而已。
        另外，末段談到佛陀出家、成道、入涅槃等，上座部一律都訂在吠舍佉月的後半十五日，這是中國的陰曆四月十五日，若以陽曆計算，大約是在五月，因為陽曆大多時候會比陰曆早一個月。由於陰曆比陽曆每月大都少計一日，所以會與陽曆日期逐漸拉開，但有時陰曆遇到閏一整月，又會與陽曆接近一些。但無論如何，一般陰曆四月大都是在陽曆的五月。所以，吠舍佉月後半十五日，是陰曆四月十五日，也就是陽曆五月當中的月圓日，因此南傳佛教的衛塞節，就直接依現在通用的陽曆而訂在五月月圓日。
        有關上座分別說部系的五月月圓日之說，應該是在上座部再度分化之後，分別說部單獨的看法。有關五月月圓日的說法，最早也不會超過阿育王朝，應是阿育王朝以後。原先吠舍佉月後半八日（陰曆四月初八日）的傳說，反而才應是在部派分裂之前就共同存在的。所以，才會有大眾部和說一切有部，乃至大乘的共同說法。
參、結論
        如果以印度與中國曆法來換算，吠舍佉月後半月的第八日，確實就是中國的四月初八。日本佛教也採取四月初八之說，但當代日本已配合國家曆制，而一律改成將陰曆節日改在陽曆同一天舉行，因此佛誕成了陽曆四月初八日，這在意義上就差了一層。
        然則面對全世界佛教國家以五月月圓日為「衛塞節」的共識，我們應如何看待它？是依循中國傳統，還是順應國際佛教共識來作變更？
        導師的看法是（下九，209）：「中國舊傳以四月初八為佛誕，從學派說，這是在小乘四大系中，大眾、一切有、犢子等三系，及大乘佛教所共用。而四月十五日，僅是小乘四大系中，上座分別說系的傳說。從教區說，這是中國、韓、日等國家──廣土眾民所共用，而不如四月十五日的，僅是錫蘭、緬、泰所遵用。如從中國佛教來說，這是有著一千七百多年歷史的節日。所以如不是改宗南方小乘（南傳）佛教，就沒有任何理由來改變四月八日的佛誕節。」
        這樣的抉擇，除了來自分析、推論、比對印、中古曆法所得到的結論，另外一個理由，就是民族自尊的考量。導師還是尊重並珍惜中國佛教的傳統。導師對傳統中國佛教向來頗多批評，然而有關佛誕節日之議，他反而認為：不一定要跟著南傳佛教來變更傳統。然而世界佛教僧伽會、世界佛教徒友誼會上，已經一致推定衛塞節（佛陀日）在五月月圓日。
        以台灣的情形而言，一般寺院以農曆四月初八（或超前，或當天）做法會，但是由於台灣曾為日本殖民地，受到日本「節日一律改在陽曆慶祝」政策的影響，各地佛教會的佛誕節，就在陽曆四月初八舉行。也許，寺院於陰曆四月初八浴佛，教會於陽曆四月八日浴佛，兩邊錯開，一年有兩次浴佛，也沒什麼不好。否則教會的浴佛法會，可能會因與寺院撞期而乏人參與。最近，世界佛教僧伽會又以五月月圓日的衛塞節為佛陀日，由於西方強勢的政經力量主導節日的制訂，所以耶穌誕生日已廣為舉世之假日，2相對而言，佛誕日不但未得到對等的重視，連一個共同的日子也還訂不出來，這未嘗不是憾事。所以站在此一立場，定一個全球共同的佛陀日，還是有重大意義的。
肆、問答
（一）206/-33「郊祀志」是什麼？
        答：《漢書》〈郊祀志〉是專談祭祀的。「郊」，指的是古代帝王於冬至到泰山之頂祭天的大典。「祀」是祭祀的意思。「郊祀」，即古代帝王在郊外祭祀天地的典禮。〈郊祀志〉記述各類祭典，也兼記述漢朝佛教史事。
（二）206/-2「道安《二教論》」？
        答：這個道安，不是東晉時代的道安，而是五代北周時的高僧。佛教史上，三武一宗之禍，其中一次就發生在北周武帝之時。北周就是後周。道安《二教論》的撰述背景，是後周武帝時代，內容是論儒佛二教的大旨，比較二者之勝劣。因為當時（西元五六九年），周武帝令百官比較儒釋道三家的勝劣。第二年（西元五七○年），甄鸞著《笑道論》批評道教，引起了群臣的不滿。可見當時道教勢力很強，這些臣子認為這樣有傷於道教，所以就在殿堂之前將《笑道論》燒毀。道安非常感慨，於是寫了《二教論》（五卷），呈遞後周武帝，群臣莫敢非議。換言之，《二教論》比較佛道二家，確實在理上站得住腳。據說，佛道諍論因此而中止了五年之久。
（三）207/1∼2「周正建子……夏曆建寅」？
        答：中國曆法是依天干地支來排列組合的。十二支即：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建子，是以子月為第一個月。建寅則是以寅月當作正月。現在引用的陰曆是夏曆，所以夏曆的正月就是陰曆的正月，建寅就是現在陰曆的正月，建子往上推兩個月，就是現在陰曆的十一月。
        這裏談到的曆法問題，《大唐西域記》換算曆法，和導師依陰曆來換算，似乎已經不一樣，這可能不祇牽涉到閏月的問題。玄奘到過印度，絕對不可能連曆法都處理錯誤，他是根據唐朝曆法和印度曆法來作對照的。《大唐西域記》有一段專門敘述年歲時日的換算，順便講到有關夏安居（雨安居）的問題。雨安居的三個月，漢傳佛教都採用陰曆四月十五日到七月十五日的說法，玄奘卻說是五月十六日到八月十五日，比陰曆慢了一個月。
        事實上，《西域記》中的唐曆，已經比陰曆提早了一個月，《西域記》中的一月，就是陰曆二月；所以才會將佛誕當作是在唐曆的三月初八。《西域記》說制呾羅月是中國正月十六到二月十五，然則印度一月制呾羅月，是陰曆二月十六日到三月十五日，唐曆一月十六日到二月十五日；印度二月吠舍佉月，是陰曆三月十六日到四月十五日，唐曆二月十六日到三月十五日；印度三月逝瑟吒月，是四月十六日到五月十五日，唐曆三月十六日到四月十五日；印度四月安沙陀月，才是陰曆五月十六到六月十五日，唐曆四月十六日到五月十五日。這樣類推下來，《大唐西域記》中的夏安居，比現行夏安居還慢了兩個月。
        我並不精研曆法，但這些曆法上的差異，我們或可再予注意。
（四）207/5《北山錄》？
        答：《北山錄》，或叫《北山語錄》，十卷，唐朝慧義寺沙門神清所作；北宋慧寶曾為它作注疏（《大正藏》第52冊）。《北山錄》談儒、釋、道三家要旨，內容共有十六篇。《北山錄》比較引人注目的是第六卷，其中有一段批評禪宗曲解《付法藏因緣傳》。禪宗依此而說印度有二十八祖，傳到中國以後，從初祖以下，都在延續印度佛教正宗的法脈。現在看來，這明顯有附會之嫌。而早在唐朝就已有《北山錄》，評判這種傳承說法的錯誤，這當然會引起禪宗的不滿。
（五）209/2說一切有部對涅槃日有不同的說法。
        答：《西域記》第六卷（大正51•903b）：「聞諸先記曰」，是指以前的記載（大正51•903b）：「佛以生年八十吠舍佉月後半十五日入般涅槃，當此三月十五日也。」
        先引用一般的說法，將佛般涅槃日視作唐曆三月十五日（陰曆四月十五日），但是說一切有部則認為（大正51•903b）：「佛以迦剌底迦月後半八日入般涅槃。此當九月八日也。」迦剌底迦月後半八日是唐曆九月八日，也就是陰曆十月八日。所以導師在文中會提到，說一切有部有與其他部派不同的說法。
註釋：
1.表印順導師，《佛教史地考論》，頁二○七。以下各出處，皆以（下九，頁）表之，並省略書名。
2.民國八十八年（一九九九年），作者主導「 佛誕放假運動」，在全國佛教響應之下，終於將佛誕訂為「國定紀念日」，但因工商界對假日太多很有意見，所以佛教界讓步，允不將佛誕日訂為假日。民國八十九年，趁周休二日之制訂，作者再度要求時行政院長唐飛，公平處理佛誕與耶誕之放假問題，因此耶誕假「行憲紀念日」之名而放假的規定，也就同步取消了，落實了宗教平等的憲法宗旨。宗旨。
3.表印順導師，《佛教史地考論》，頁二○六，倒數第三行。以下各問題出處，於問題前一併以「頁／行」表之，並省略書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