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雲集導論》自序

釋昭慧

        民國七十五年底，陽明山妙德蘭若的能淨法師，邀請筆者為其所創「慧觀學處」的學生講述「妙雲集導讀」課程。時筆者於福嚴佛學院任教國文，已在印順導師的指導下，研讀唯識經論與諸律典，並細心地逐一研讀導師著作；研習法義而有所領會時，不免在佛教刊物上發表一些佛學文章，以向讀者分享法喜，因而受到教界前輩的鼓勵與讚賞。也許是這個原因，所以能淨法師會考慮邀請佛學研究資歷與人生閱歷都如此其淺的筆者，擔任起印順導師思想教學的艱鉅工作。如今回想起來，「小毛孩子」談大思想家博大精深的學問，簡直像是「小孩在拖大車」，真是太不自量力了！　　
        無論如何，這一教，就起了個頭。緊接者，七十六年初，福嚴佛學院第四屆在最後一學期，加開同樣課程，亦由筆者擔任講學；七十六年九月，福嚴佛學院成立高級部，「妙雲集」的研修不輟，繼續了三年時間。此後，由於筆者下山從事護教護生之運動，事緣漸忙，於是慧觀學處的課程暫時告一段落，學生轉而到福嚴佛學院，與高級部學生一齊旁聽此一課程。　　
        七十九年九月，第二屆高級部開學，筆者依然帶領著同學研讀「妙雲集」，而作第二度為期三年的「妙雲集」教學。一直到八十二年六月，這個持續六年又半的教學工作，才暫時劃上了一個句號。　　
        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筆者忙中不退，努力教學，原是想報答印順導師的厚恩，栽培出一些福嚴佛學院的人才，好讓他們在未來擔負起學院的教學工作。然而到後來真正苦讀成材，並且在佛教界展現亮眼之弘法成績的，反而是以「印、中佛教史」與「部派佛教」之教學與寫作著稱的悟殷法師、以及以「阿含經」與「禪學」之教學與寫作著稱的性廣法師；而信慧法師與清德法師，如今也已擔任起「妙雲集導讀」的接棒工作。這四位，通通都是「旁聽生」！　　
        在教學期間，同學們分組輪流將筆者上課的錄音帶逐字記錄了下來，並將文字稿輾轉傳印於教界。由於學生程度參差不齊，所以這些文字稿經常是錯誤百出的。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學生誠惶誠恐拿文字稿給筆者過目，請教此中「交通嬌小教育」是何密意。筆者乍看一頭霧水，無法想像自己是在何等「神智不清」的情況下，說出這番「夢囈」的。再仔細端詳上下文，險些笑破肚皮！原來那是「教忠、教孝、教義」之訛。　　
        也因文字稿的精確性實在令筆者太不放心，所以民國七十九年間，傳道法師好心告知：願意讓妙心寺義工整理此一篇幅龐大的講稿，予以出版。但筆者卻因無暇仔細校訂此諸文字稿，而不得不予以擱置，不了了之。　　
        這一擱就是十年。學生習學《妙雲集》，常不得不借助於當年課堂上錄下來的錄音帶。於是第二屆高級部學生維融法師就發心剪接成一百四十四卷錄音帶，並將上課要點制作成小本講義，由法界出版社予以流通。這一套錄音帶，原只是學生拿來複習與筆記之用，並未預期要予以流通，所以只用普通手提式錄音機錄下，其音質實在很差；輾轉剪接之後，就更是不忍卒聽了。　　
        也因此筆者心頭總是非常不安，很想讓文字稿快快成書，好取消錄音帶的流通。這樣既能同樣幫助後學研讀導師著作，又不用讓他們的耳根忍受劣質音聲之苦。但是筆者教學、寫作、護教、護生，諸事繁冗，早已忙翻了天，哪有可能處理此一龐大工程？　　
        不料去年元月起，從妙心寺來弘誓研究部就讀的呂姝貞同學，卻與諸妙心寫作讀書會及高雄法印講堂義工，悄然開始進行文字稿的整理、鍵入與初步潤飾的工作，並預訂於每期《妙心雜誌》中予以連載。從此以後，筆者「被迫」每月抽出時間，限期看完初稿。往往為此不得不強打精神，熬夜趕工，以免耽誤了雜誌的出刊之期。　　
        筆者向來視修訂演講稿為畏途，因為由鬆散的口語要改為精確的文字，實在不是一樁易事。而且思路為細碎修訂之所切割，無法如寫稿般一氣呵成，所以往往改稿所費時日，較諸直接寫稿，要花上兩三倍的時間，改出來的文章，還是沒有直接寫稿來得流暢。　　
        而修訂「妙雲集講稿」，就更是痛苦不堪了。原來，這畢竟已是十餘年前的思想遺痕。十餘年來，無論是對佛法，對人生，對佛教，對世局，都已有了更深刻的體會。如今步入中年，再回頭來看這些「年輕時代」的成品，許多想法還是不夠成熟，許多立論也太過粗糙，未能將出處明確指出。這些都有待細心補強，但時間的分配有限，已不允許筆者做到這一點了。筆者所能做的，只是儘量讓文句的組成更富邏輯性，更通暢一些，至於許多當年隨口談論的觀點，卻已無暇翻查其背後之典籍依據。還有，許多對人事物的臧否，也已因心境轉變而觀感不同，這些更是不知從何改起，只能一刪了事。　　
        無論如何，在匆遽而忙碌的弘法生涯裡，額外多了這一份改稿工程，這實在是計畫外的事，卻因姝貞的不斷催促，而「糊裡糊塗」地一篇一篇修訂出來了。　　
        由於今年四月五日，將是印順導師九秩晉六嵩壽之期，姝貞告知：將於傳道法師的四冊《妙心文集》出版之同時，也將筆者此一講稿整理成書，先行出版《妙雲集教學講座》第一冊，以後再依進度逐冊出書。　　
        付梓在即，忽然想到：似乎應向讀者交代一下當年不自量力而作《妙雲集教學講座》的教學緣起，故此簡敘如上，並順為感謝傳道法師、姝貞、妙心寫作讀書會與法印講堂諸義工朋友，以及當年為筆者逐字謄稿的福嚴佛學院學友們。沒有他們悲心願力或勤勉合作的眾緣成就，這部書是肯定不能問世的！是為《妙雲集教學講座》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