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的大乘佛教

天界的大乘佛教

藍吉富

一、前言

        佛教將眾生的種類分為五趣或六道。六道即天、人、阿修羅、餓鬼、畜生與地獄。有些經論將阿修羅分屬於其他諸道之中，不視之為六道中之一道。於是六道乃成五趣。而「三善道」之原本包含阿修羅，也變成天與人二趣而已。
        雖然佛法是普及一切眾生的，但是由於眾生的業報不同，乃使某些眾生所生存的環境，無法順暢地接受到佛法。一般而言，餓鬼、畜生與地獄這三惡道的眾生，是無法像人類與天人一樣方便地學習佛法的。至於其他諸趣，從《長阿含經》（卷三．〈遊行品〉）即可窺見端倪。該經云：
        「世有八眾。何謂八？一曰剎利眾。二曰婆羅門眾。三曰居士眾。四曰沙門眾。五曰四天王眾。六曰忉利天眾。七曰魔眾。八曰梵天眾。……我廣為說法，示教利喜已，即於彼沒。彼不知我是天、是人。如是至梵天眾，往返無數，廣為說法。……」
        經文的「八眾」可以分為二類。前四眾是人類，後四類則是天界眾生（此下亦簡稱「天人」或「天眾」）。可見，天人與人類是佛陀經常說法的對象。此外，在如來十號中，也有「天人師」之一稱號，意謂如來為天界眾生與人類之導師。（這裏的「天人」是指天眾與人類二種眾生。這與其他經典之以「天人」泛指「天眾」的用法稍異。這是不同譯師的不同譯法。）
        《長阿含經》是聲聞乘經典。可見「以天眾與人類為佛法的主要宣揚對象」是聲聞乘原有的弘法生態。
        在印度佛教史上，大乘經典的出現及盛行時間，是要遲於聲聞乘經典數百年的。大乘經典的教義內容，雖然與聲聞乘經典有共通之處，但是，二者截然異趣的地方也所在多有。這二類經典，可以說是印度佛教史上的兩種不同的經典群。
        本文擬以大乘佛教經論為中心，探討天界佛教在大乘佛典中的盛衰景況，擬對大乘佛教與天界佛法的關係，作一初步的釐清與整理。

二、《般若經》中所見
﹝小引﹞
        唐代智昇的《開元釋教錄》（卷十至十二）將篇幅較大的大乘經分為五大部。此即：般若、寶積、大集、華嚴、涅槃之五類經典。明代智旭的《閱藏知津》則另增法華一部，而攝寶積、大集二部於方等部之中。近代日本的《大正藏》對大乘經的分類，則在上述諸部之外，另立「經集」一部。
        綜合上述各種分類，可知大乘經大抵可分為：般若、寶積、大集、華嚴、法華及經集諸部。如果從上述各部所收的主要經典去觀察「天人與佛法」的關係，應該可以知道在大乘佛法的弘通生態中，天人所具有的角色功能。
        本文即擬採取此一線索去作考察。首先，筆者從大乘佛法的核心要典《大般若經》（玄奘譯）作一簡要分析。《大般若經》共十六會。其中，初會篇幅四百卷，佔全經將近十分之七。二會至五會，內容與初會略同，而篇幅遠不如初會之浩瀚。至於六至十六會，篇幅甚少。因此，此處所取，以初會內容為主，其他諸會為輔。對於天人與大乘般若法門的關係，應該可以窺見輪廓。茲分數點，略述如次：

﹝《般若經》的弘揚對象，以人類與　天人為主﹞

        佛法以五趣中的人類與天人為主要弘傳對象，這是在前引《長阿含經》中已經提到過的。所以，這一特點可以說是延續原始佛法的傳統。
        在《大般若經》中，有關這一特質的陳述，散佈在各品經文之中。我們可以發現，參與般若法會的會眾，除了人類之外，天人也往往是其中的主要成員。至於三惡道眾生，則僅係被拯救的對象而已，並不是法會的聽法者或討論者。
        譬如該經卷四十九〈初會．大乘鎧品〉中，就說菩薩可以「擐大乘鎧」（此指：具備六度、四禪等功德）放光拯救三惡道眾生。使彼等得生人間與天界，以見佛聞法。此外，在該經〈初會．緣起品〉中，也敘述到釋尊放光拯救三惡道眾生。當時，只有人類與天人之參與法會者，才蒙受到佛力加持而「各各見佛正坐其前，咸謂如來獨為說法」。
        在〈攝受品〉中，釋尊在敘述般若法門的奉行者或宣揚者時，所列出的對象也是人間的四眾弟子及天人

。可見般若法門的宣說對象就是人類與天人。

﹝般若會上，天人甚多。天眾之中，　以帝釋最具代表性﹞

        參與般若法會的天人以欲界與色界為限，並未見到無色界天人參與。參與的天人為數甚多，其中，帝釋是最具代表性的天人。在初會四百卷的《大般若經》中，釋尊說法的主要對象（對告眾）是善現（須菩提）、舍利子、慶喜（阿難）與憍尸迦（帝釋）。此中，前三者是釋尊在人間的三位重要弟子，而憍尸迦則是欲界天宮的統治者。
        釋尊在人間說法，主要的宣說對象是人間弟子自是當然。不過，在般若會上，這位來自欲界三十三天的天王成為法會上的重要對告眾之一，便顯得較為奇特。事實上，帝釋在般若會上所扮演的角色是值得令人刮目相看的。在初會四百卷之中，帝釋在下列諸品之中，都有一定的份量：〈天帝品〉、〈學般若品〉、〈求般若品〉、〈歎眾德品〉、〈攝受品〉、〈校量功德品〉、〈隨喜迴向品〉、〈著不著相品〉、〈說般若相品〉、〈巧便學品〉、〈常啼菩薩品〉、〈法湧菩薩品〉。
        對上列諸品如能稍加翻閱，即可窺見這位忉利天宮的天王，確實是般若會上的一員法將。
        帝釋之外，第六會的最勝天王（異譯本作「勝天王」），也是天人中參與般若法會的要員。在這一會中，釋尊為最勝天王開示般若深義，並為他授記；而且因為光德天子問釋尊何以不居淨土，釋尊還以神力令此世界顯現出淨土形相……。
        在第六會中，天人之參與法會的，除了最勝天王之外，另有欲界的四大王眾天、三十三天、夜摩天、覩史多天、他化自在天……，及色界的大梵天、淨居天、大自在天等天眾。可見般若法會是人類、天人及菩薩眾的盛大集會。而天人也是其中的重要成員。

﹝天人發菩提心者甚多，且有不少天　眾得淨法眼及無生法忍﹞

        在《大般若經》裏，我們可以看到眾多欲界、色界天人向釋尊或善現等大德請教般若深義，並陳述他們的體會及心得。從這些現象我們可以窺見眾多天人對大乘法義的探討熱忱及所理解的深度。事實上，天人們對般若法義不僅有知性的興趣，同時，他們也有為數甚多的群眾，具有信仰熱忱。在經文中，記載天人發菩提心、生淨法眼、得無生忍的數量，真是不勝枚舉。茲舉數例如次：
     （一）〈初會．轉生品〉：「六十百千諸天子眾，聞佛所說甚深般若波羅蜜多功德勝利，皆發無上正等覺心。世尊記彼當於慈氏如來法中，淨信出家，勤修梵行。……」
    （二）〈六會．法性品〉：「（佛）說此法時，眾中八萬四千天人俱發無上正等覺心……。」
    （三）〈六會．無所得品〉：「（佛為最勝天王）說是法時……八千天子得不退轉，一萬二千諸天子眾遠塵離垢，生淨法眼。四萬天人俱發無上正等覺心。」
    （四）〈六會．證勸品〉：「（佛）說是法時，……一萬五千諸天子眾得無生忍。一萬二千諸天人眾遠塵離垢，生淨法眼。」
    （五）〈六會．付囑品〉：「佛告持髻梵言：『梵天當知！佛讚三事最為無上。何等為三？一者、發菩提心。二者、護持正法。三者、如教修行。如是三法最為無上。能修行者，真供養佛。……是故梵天！常應擁護甚深般若波羅蜜多。……梵天當知，於此穢土護持正法，須臾之間勝淨土中若經一劫、或一劫餘所獲功德。』（接着，佛亦付囑帝釋）。」
        由此諸例當可推知，天人之修持大乘、堅信般若法門者，為數甚多，不可小覷。
　

﹝天人護持修學般若之人間眾生﹞
　

        大天人護持眾生信仰大乘佛法，是不少大乘經中所常有的陳述，般若部經典也不例外。而且，學術界大體都認定般若部經典，較其他大乘經早出現。也由此可以推知，最早提出「天人護持大乘法之弘揚」的，應該就是般若部經典。
        關於這類記載，為數不少。茲舉數例如次：
        （一）〈初會．學觀品之二〉：天人若見人間眾生修學般若、增益六波羅蜜時，「若見若聞，皆大歡喜

，咸作是念：我等當作種種方便，令是菩薩離非梵行。從初發心乃至成佛，常修梵行。」
        （二）〈初會．校量功德品之二十四〉：此處經文描述，如果有善男子、善女人書寫般若類經典，則欲界與色界諸天之已發菩提心者，將會來是處觀禮、讀誦般若經文，並且供養恭敬、尊重讚歎……。
        （三）〈初會．校量功德品之二十五〉：佛告訴帝釋：「善男子、善女人等，若見如是甚深般若波羅蜜多所安置處有妙光明，或聞其處異香芬馥、若天樂音，當知爾時有大神力威德熾盛諸天龍等，來至其所，觀禮、讀誦彼所書寫甚深般若波羅蜜多。供養恭敬，尊重讚歎，合掌右遶，歡喜護念。」
﹝小結﹞
        從上列諸例，我們看到數以萬計的天人發菩提心、得法眼淨、無生忍。頗可以令人想像到天界佛法的盛況。般若法門是大乘法的核心基礎，因此，眾多天人如此熱心地信仰、護持般若，可以推知：天界是人間以外之另一處大乘法門的弘傳處所。天人確實是人類之外的另一類大乘信徒。
        除了「天人之信仰般若」易令人感到意外之外，另一現象也會讓我們覺得驚奇。那就是不少天人在般若會上探討般若法門的深度，遠非泛泛之談可以比擬。此外，釋尊對帝釋等天人的一再勸勉修學般若、帝釋對般若深義的理解以及對般若功德的讚歎（〈歎眾德品〉中，帝釋謂「一切賢聖皆於般若中學」），也都足以令人對「

天界之般若弘傳盛況」引起深思。而最讓人對天界大乘佛法不敢小看的現象之一，就是天界之中也有大力菩薩化身其間以弘佛法。在第六會〈顯德品〉中，即記載天界的最勝天王，實即在久遠劫前之多聞如來的菩薩弟子，當時名為精進力。此一菩薩在釋尊的般若會上即是天界的最勝天王。
        在第六會〈顯德品〉中，釋尊明白地向曼殊師利宣示：
        「若菩薩摩訶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能調伏心，或生天上，或生人中。……天上、人中，常得值佛。」
        可見天上與人間，都是佛與大菩薩弘揚大乘法門的處所，都是大乘佛法的主要弘宣環境。依《般若經》所示，這兩個學佛環境的優劣，似乎沒有明顯的差別。

三、《大寶積經》中所見
﹝小引﹞
《大寶積經》由四十九會組成。是四十九部經典集合而成的佛教叢書。這四十九部佛經，並沒有像《大般若經》內容諸會那樣地具有一貫的、明確的宗趣。這一特質，正好可以作為反映「多種佛經中所顯示之天人學佛狀況」的抽樣調查資料。我們可以從中感覺到在眾多大乘經中所顯現的天界佛教信仰氛圍。此下所述

，是筆者對其中眾多天人學佛資料的抽樣選錄與簡略說明。

﹝參與法會的天人數量，遠多於人間　眾生﹞

        在本經〈法界體性無分別會〉中，佛陀在舍衛國祇陀林給孤獨園說法。依經文顯示，當時人間的比丘是八千人。而天人數量則有三萬二千，而且「悉向大乘」。法會的緣起是寶上天子希望世尊能令文殊菩薩向大眾說法。當文殊領受佛敕而說法之後，有「眾中三萬二千諸天子等皆發無上正真道心。」
        在〈文殊師利授記會〉上，經文云：
        「佛在王舍城耆闍崛山，與大比丘眾一千人俱。菩薩八萬四千，……復與七十二億諸天眾俱，悉皆趣向菩薩之道。復與四天大王、釋提桓因、梵天王等及其眷屬，各有五萬二千眾俱，亦皆趣於菩薩之道。」
        依上列數據，人間比丘只有千人，菩薩有八萬四千（不能確認全係人間菩薩），但是天人之與會者即有七十幾億之多。可見這一法會，天眾是主要的說法對象。

﹝佛為諸天授記﹞
　

在〈菩薩見實會〉中，自〈虛空行天授記品〉起，迄〈廣果天授記品〉為止，經文記載總共有十一處天人蒙佛授記，未來將會成佛。這些天人，包括八萬虛空行天眾、九萬四天王天眾、八億忉利天眾、四億夜摩天眾、八億兜率天眾、七億化樂天眾、八十那由他之他化自在天眾、六千萬梵天眾、五十八千萬光音天眾、十二那由他遍淨天眾、八億廣果諸天眾。
這樣的天人數量，當然是令人難以想像的。這些天人都心向大乘，且蒙佛授記。這一現象，恐怕不是人間之學佛盛況所能比擬的。

﹝文殊菩薩接受天人之請，赴天界弘法﹞

        這是〈善德天子會〉所載的典故。經文云：
        「爾時，善德天子白文殊師利言：『仁者於此閻浮提中數數說法。我等願請仁者往兜率陀天。彼諸天子亦有久殖廣大善根。彼若聞法，則應解了以著樂故，不能來至佛所聽法而自損滅。』爾時，文殊師利即現神變，令善德天子及一切眾會皆悉自謂入兜率陀天宮。」
        這一段經文顯示的是，天人也有求法若渴、及延攬高人赴天界說法的事實。這種狀況，與人間之求法生態是頗為類似的。依該會經文所載，文殊曾使一萬二千天人得法眼淨，七那由他諸天子發菩提心。
        除此之外，在〈善德天子會〉中，也記載文殊為諸天大眾及諸菩薩演說「諸佛甚深境界」，乃使八千天人得法眼淨，七百天子發菩提心。

﹝天界中的大乘佛法盛況﹞

        在〈善住意天子會〉經文中記載：文殊認為善住意天子是一位堪任與其在世尊前對揚深法、共談實義的天人。文殊是大乘佛法中最具代表性的少數大菩薩之一，因此，這一段經文具體而微地顯示出天界與大乘佛法的關係。該會經文又云：
        「爾時大集眾中，有上首天。所謂善住意天子、善寂天子、慚愧天子，與如是等九十六億諸天子俱，一切皆行菩薩之道。」
        有這麼多天人「皆行菩薩之道」，也可以看出經文所凸顯的是天界之大乘佛法的盛況。

四、《華嚴經》中所見
﹝小引﹞
從上面二節所介紹的內容，大體可以看出天人學習大乘佛法的輪廓。此下諸節所述，則擬選取上述經典所未載的其他現象，供讀者參閱。希望更能增強吾人對天界眾生學習大乘佛法的理解。這一節以八十卷本《

華嚴經》為例，將該經所載之天界流傳佛法的情況，作一補充說明。

﹝有眾多天人是佛陀過去世的弟子﹞

        在〈世主妙嚴品〉中，敘述佛初成正覺。其時，有眾多菩薩、神祇及天王與會、圍繞。經文云：
        「此諸眾會，已離一切煩惱心垢及其餘習。……皆以毘盧遮那如來往昔之時，於劫海中修菩薩行，以四攝事而曾攝受。」
        在會眾之中，有眾多天王，皆已各各修得各自的解脫門。這些人與來此的其他眾多菩薩一樣，在毘盧遮那佛往昔修菩薩行時，曾接受佛陀的教化與攝受。可見天人之中，也有不少與佛陀宿世有甚深的淵源。

﹝《華嚴經》三十九品之中，有十四　品是在天界宣說的﹞

        這是《華嚴經》揭示「天界佛法」的最大特色。
        從本經第十三品（〈昇須彌山頂品〉）起，到第二十六品（〈十地品〉）止，說法的場景依次是忉利天宮、夜摩天宮、兜率天宮與他化自在天宮。因此，這十四品所記載的，可以說是天界佛法大會的實況記錄。
        依經文所載，佛陀上昇天宮的場景是：
        「爾時，世尊不離一切菩提樹下，而上昇須彌，向帝釋殿。時，天帝釋在妙勝殿前，遙見佛來，即以神力莊嚴此殿。……帝釋奉為如來敷置座已，曲躬合掌，恭敬向佛而作是言：『善來世尊！……唯願哀愍，處此宮殿。』爾時，世尊即受其請，入妙勝殿。」（〈昇須彌山頂品〉）
        這就是佛陀入天宮，諸菩薩開始討論佛法之前的場景。此外，佛陀昇夜摩天、兜率天的情況也與此類似

。在佛力加被之下，諸菩薩在天界宣說、討論的佛法，有十住、十行、十無盡藏、十迴向、十地等法門。這些法門是大乘菩薩道由淺入深的修行階梯，其重要性不可言喻。而其宣說的場所是欲界諸天。這一現象之是否寓有深意，此暫不論。但是，顯然的一項昭示是：「天界並沒有漏失重要的大乘法義」、「大乘法義並不是僅僅獨存於人間。」

﹝《華嚴經》也呈現在天界弘揚深法　的盛況﹞
　

佛經中所呈現的法義，有些是接引初基的淺近法門，有些則是展示勝義境界的「深法」。從《華嚴經》在天界所說的內容看，所說的深法甚多，可以令人感受到天界某些菩薩眾的佛法深度，並非泛泛之輩可以比擬。
此外，經中也有類似《般若》、《寶積》諸經所載的天人證悟或發心的事例。如〈如來隨好光明功德品

〉所載：
「（天鼓）說此法時，百千億那由他佛剎微塵數世界中，兜率陀諸天子得無生法忍。無量不思議阿僧祇六欲諸天子，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
這段經文所呈現的不僅是天人證悟或發心的事例，而且也展示天界學法的優勢，亦即有會說法的天鼓。這一事例雖屬小事，但是也可以彰顯天界學佛與人間學佛之條件、資糧方面的不同。

五、《法華經》與《涅槃經》中　所見
　

﹝《法華經》中所見﹞
比起前述諸經而言，《法華經》中，天人直接參與法義討論的場景甚少。但是，仍然有為數甚多的欲界

、色界諸天眾在法會上旁聽。並且為佛所說的大法，以天樂、天華及偈讚表示供養及讚美。此外，在〈陀羅尼品〉中，也有毘沙門天王與持國天王說咒以護持後世弘揚《法華經》的弘法師。
﹝《涅槃經》中所見﹞
此處之《涅槃經》，指的是曇無讖所譯的《大般涅槃經》（四十卷．十三品）。
此經〈壽命品〉中，敘述參預涅槃法會的天人，有四天王、釋提桓因、大自在天王、大梵天王及其天眾

。其中，特別敘述到以「廣目天女」為上首的「八萬恒河沙諸天女眾」，經文云：
「是諸天女，愛樂大乘，欲聞大乘。聞已亦能為人廣說。渴仰大乘，既自充足，復能充足餘渴仰者。守護大乘，若有異學憎嫉大乘，勢能摧滅，如雹摧草。護持戒行，威儀具足。善能隨順一切世間，度未度者，脫未脫者。於未來世，當轉法輪，紹三寶種，使不斷絕。修學大乘，以大莊嚴而自莊嚴。成就如是無量功德

。等慈眾生，如視一子。」
經文對這些天女大眾作出如此氣度莊嚴、愛樂大乘的描述，真令人印象深刻。在天界之大乘弘法史上，經文所描述的這一段「天女與大乘」的事例，應該有一定程度的意義。

六、《大集經》中所見

﹝佛在欲界天與色界天之間說法﹞
         這是《大集經》．〈瓔珞品〉所記載的佛陀說法場景。當時，佛陀與無量數弟子在王舍城耆闍崛山之大塔中。經文云：
        「（佛入三昧）以佛功德威神力故，於欲、色天二界中間，出大坊庭。猶如三千大千世界。」
        佛出三昧後，與大眾前往該大坊庭。經文如此描述：「當爾之時，耆闍崛山一切大眾忽然不現。蹬中階節，上昇虛空。」
        這時，諸天及鬼神眾皆侍從佛陀，以花及天樂供養佛陀。各界天王（四天王乃至他化天王）皆以偈讚佛。
        佛在寶坊中說法之時，經文云：「一念中間，十方無量諸大菩薩，一時雲集大寶坊中。」諸天大眾，也隨至寶坊聽佛說法。當時，大會中有「法自在王菩薩」發言讚佛，並勸會眾發菩提心。乃使「會中有三十億那由他百千萬億眾生、天與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
        從〈瓔珞品〉所描述的場景，可以知道這又是佛陀在天上說法的一例。奇特的是，這次不在欲界或色界的某一天界說法，而是在欲界與色界中間，由佛所化現出來的「大寶坊」中說法。

﹝梵天眾之學法﹞

        這是本經〈虛空藏菩薩品〉所記載的。內容敘述佛為「光明莊嚴梵天」及其六十八百千梵眾說法。說法的緣起，是梵天向佛請示：菩薩集善根、資糧及出要智的方便，佛乃向他開示。
        之後，虛空藏菩薩也向梵天解說某些佛法。乃使：「彼梵眾中有萬二千梵天，皆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復有昔殖德本五千梵天得無生法忍。」
        在這一品經文中，我們除了看到佛為色界梵天（位在欲界諸天之上）天眾說法的實例之外，並且也知道有五千梵天證得無生法忍。由於經文特別指出這五千梵天是「昔殖德本」的，可知梵天之中，也存在著甚多已經累積甚多菩薩資糧的大乘修行者。

﹝《大集地藏十輪經》中所見﹞

《大集地藏十輪經》雖不是《大集經》的一部份，但是，《大正藏》將它歸類在「大集部」之中。因此

，筆者也在此節略加提及。
        依本經〈序品〉所載，這部經的宣說緣起，是由一位「無垢王帝釋」開始的。當時佛陀在佉羅帝耶山，其時有諸多瑞相出現，因此無垢王帝釋才向佛陀請問緣由，佛陀因而宣說有關地藏菩薩的若干聖德。
        其中，值得一提的天人相關事蹟是有關天女向佛問法的記載。〈序品〉云：
        「時，眾會中有大吉祥天女、具大吉祥天女、大池妙音天女、大堅固天女、具大水天女、放大光天女而為上首，總有一萬八千天女，於四大種皆得自在。從座而起，稽首佛足，合掌恭敬而白佛言……」
         這一萬八千天女向佛陀請教的是有關地藏菩薩所成就功德的問題，佛陀也為她們作如理的開示。
在這裏，筆者注意的是天界女眾學佛的現象。從上列經文顯示，天女們具有相當程度的求法熱忱。而且，天界學佛似乎是沒有「男女不平等」的問題。這一現象應該值得研究者關注。
        其次，在〈無依行品〉中，也記載一位名叫「天藏」的大梵天，已經位登十地菩薩。天藏向佛請法，佛也為他開示「無依行法」。之後，天藏並且請佛容許他宣說「護國不退輪心大陀羅尼」，以護持後世眾生。
        在這一品經文中，值得注意的是天界大梵天之中，也有十地菩薩。因此，縱使佛陀不常在天界弘法，但是，如果像天藏大梵天這樣的十地菩薩常在天界指導天眾，則佛法在天界的弘揚，當不至於中絕。天眾之有意學佛者，亦當較不易無所依怙。

七、《維摩詰經》與《思益梵天　所問經》中所見

﹝《維摩詰經》中所見﹞
        本經與天人的關係也頗為密切。茲分數點，略述如次：
        （一）參與此經法會的天人相當多，依〈佛國品〉所載：「有萬梵天王尸棄等，從餘四天下來詣佛所而聽法。復有萬二千天帝，亦從餘四天下來在會坐。并餘大威力諸天……。」
        （二）〈方便品〉中記載，維摩詰曾在梵天、帝釋、護世天王等天眾中說法，並為上述諸天眾所尊重。
        （三）經中記載甚多天眾發菩提心。如：〈弟子品〉載，嚴淨梵天及其眷屬五百梵天發菩提心。〈菩薩品〉載，五百天人及萬二千天女發菩提心。〈不思議品〉載，有三萬二千天子發菩提心。
        （四）在修行上獲得證量的也不在少數。〈佛國品〉載有「三萬二千諸天及人……遠塵離垢，得法眼淨

。」〈不思議品〉載，有五百天子得法眼淨。〈觀眾生品〉載，在該品中散花之天女「已曾供養九十二億佛已……得無生忍，住不退轉。」
（五）〈菩薩品〉中載，維摩詰度化萬二千天女，並教以「無盡燈」法門，囑彼等回天宮弘傳大乘法。加上前述〈觀眾生品〉中，散花天女得無生忍、住不退轉之故事，都讓人覺得天界女眾學法之盛況，似有不亞於男眾之勢。

﹝《思益梵天所問經》中所見﹞

《思益梵天所問經》是一部佛、菩薩為諸天說法的大乘經典。說法的對象主要來自東方清潔佛國（佛號日月光如來）的菩薩梵天（名曰：「思益」）。本經所載，即為思益與諸菩薩討論佛法的過程及內容。
除了思益梵天之外，在〈談論品〉、〈等行品〉、〈建立法品〉、〈授不退轉天子記品〉、〈諸天歎品

〉等品之中，也有摩訶羅天子、淨相天子、不退轉天子諸天人參與討論佛法。佛陀且為不退轉天子及淨相天子授記。

八、對天界大乘佛教的綜合說明

        上面所陳述的，是從諸部大乘經所摘錄出來的若干事例，可以說是天界眾生學習大乘佛法的抽樣展示。從這些事例，我們可以歸納出幾點結論。
        （一）從上列諸部大乘經中，我們所看到的初步印象，是天界的大乘佛法，自有一番興盛繁榮的景象。有無量數的天人發菩提心、行菩薩道。有無量數的天人證得無生法忍。有無數天人蒙佛授記、或受佛付囑護持佛法。而且，佛與大力菩薩也常上昇天界說法。所以，綜合這些記載，我們可以發現天界的大乘佛法是自有一番盛況的。
        （二）在三界諸天之中，參與佛陀說法大會的，以欲界與色界天人為主。其中，欲界的忉利天人、四大王眾天人，與色界的大梵天人最為常見。忉利天的統治者帝釋天與色界初禪天的大梵天王，加上四大王眾天的四大天王，都與大乘佛法有密切的關係。
        （三）天界佛教，未見有出家制度。經典上所見的天界學佛者，似乎都是在家眾。果真如此，我們似乎可以視天界佛教為在家佛教之一型。可以取之與人間的在家佛教相互比較。也許可以藉此凸顯在家佛教之利弊得失，亦未可知。
        （四）天眾可以到人間聽佛、菩薩說法。佛、菩薩也會到天界為天眾說法。可見天界眾生學佛的場域較人間眾生寬廣。因為人間眾生只有少數有神通者能上昇天界，大部份人都不能上昇天界聞佛、菩薩說法。
        （五）人間的聲聞教團有「男尊女卑」的現象。這一點，可以從戒律中的八敬法、二部受戒等規定看出來。但是，天界眾生在學佛場域中的活動，似乎是男女平等的。看不出有「男尊女卑」的傾向。
        （六）天界眾生中，對大乘佛法有深入看法、能夠與菩薩眾討論佛法深義的，頗有其人。甚至於有位登十地菩薩的大梵天。加上前述的眾多證得無生法忍的天眾，可以看出：天界的佛法水平是不會低於人間的。
        （七）大乘佛典中，也有若干專為天人宣說的經典，除了前述之《思益梵天所問經》及《華嚴經》有十四品是在天界宣說之外，《大正藏》經集部所收，也另有《須真天子經》、《魔逆經》、《四天王經》、《

商主天子所問經》、《天請問經》、《大自在天子因地經》、《獲免惡道經》、《天王太子辟羅經》、《首楞嚴三昧經》等經，都是與天人學佛有密切關係的經典。
（八）除了佛陀之外，文殊菩薩與天界大乘佛法的弘揚，也有甚為密切的關係。在不少大乘經典中，文殊菩薩對天界學佛者有相當多次的說法開示。有若干經典中，也記載天人要求文殊菩薩詮解佛法。關於這一點，印順法師在其《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第十二章）中即曾拈出。印公甚至於說：「文殊師利法門，主要是為天子說的。」

九、對「天界難以修學佛法」一　事的重新檢視

        在佛教界，常聽到的論述是：人類是六道眾生之中最可能學佛的生類。天界眾生的福報雖然優於人類，但是天人大多耽溺享樂，不容易精進修行。這一論述可以舉唐代斐休為宗密《圓覺經略疏》所撰序文為例。其文云：
        「生靈之所以往來者六道也。鬼神沈幽愁之苦，鳥獸懷獝狘之悲。修羅方瞋，諸天正樂，可以整心慮、趣菩提，唯人道為能耳。」
        這類論述，在佛教界是學佛者耳熟能詳的。因此，「六道之中，人間是佛教徒修行的最佳場域」的主張

，也大體成為佛教界的通識。
        但是，從大乘經典的描述，可以明顯看出天界修學佛法盛況。其中包含天人發菩提心、證無生法忍，及與佛、菩薩討論佛法深義的狀況。這些描述，會令人覺得天界的信佛風氣，並不比人間衰微。而且，就發菩提心與證無生法忍的天人數量來看，都要比人間還多。因此，說「天界不宜修學佛法」，似乎與上述現象相互矛盾。當然，這裏所謂的「天界」，主要是指色界大梵天及六欲天而言，並未包含色界無想天及無色界天等處之確實難以修學佛法的地方。
        其次，必須一提的是信佛者必須避免的八個處境。此即：地獄、畜生、餓鬼三趣，無佛法的時代、無佛法的地方（邊地），以及長壽天。這六項加上六根殘缺及邪見之家，共計八項。佛典稱之為「八難」或「八無暇」。其中，與天界修行有關的是「不生長壽天」。意謂生在長壽天，即無法修學佛法。
        到底「長壽天」指的是那一層天界？這在佛教界是有異說的。《大智度論》卷三十八云：
        「長壽天者，非有想非無想處，壽八萬大劫。
        或有人言：一切無色定，通名長壽天。以無形、不可化故，不任得道，常是凡夫處故。　
        或說無想天，名為長壽，亦不任得道故。
        或說從初禪至四禪，除淨居天，皆名長壽。以著味邪見，不能受道者。」
        上述四者之中，前二者（非有想非無想處、一切無色定）屬於無色界，後二者屬於色界。由於它們都有不能學習佛法（不能受道）的特質，所以將它們全歸入不能信佛、修行的「長壽天」之列。
        此外，《八無暇、有暇經》（《大正藏》第17冊）則以為「天之有頂處」（有頂天）為長壽天。該經云：
        「（佛陀宣說所證妙法時）有人生在長壽天中。無所知曉。……（世尊說偈云）……若在天中有頂處，由先福力生於彼。長壽、覺慧不分明。此處豈能聞正法？」
        依近代學術界的研究，此「有頂天」（Bhavāgra）指的是無色界第四天，即「非想非非想處天」。按，什譯《法華經》卷一〈序品〉謂「有頂」即色界之「阿迦尼吒天（Akanittha）」。然現存梵文《法華經》皆以Bhavāgra一詞指有頂天。故當以梵文本為正。
        綜上所述，「長壽天」所指的天界，當以「不能聽聞佛法」為主要特質。此中，「無色界天與無想天」應是長壽天的主要代表。至於六欲天與色界初禪天都是經典中常有佛法宣揚之處，不應視之為「不能修學佛法的長壽天」。
        除此之外，《諸佛境界攝真實經》．〈序品〉經文中，也有下列一段描述（《大正藏》第18冊，頁270

）：
「時薄伽梵住妙高山頂三十三天帝釋宮中、摩訶摩尼最勝樓閣，三世諸佛常說法處。……無數天仙咸共稱讚，與大菩薩摩訶薩眾……百千菩薩眷屬俱。」
經文將妙高山（須彌山）頂的帝釋天宮之「摩訶摩尼最勝樓閣」視為「三世諸佛常說法處」。明顯地將帝釋天宮視為佛法的重要弘宣處所。這樣的認定，凸顯出天界（至少是三十三天）與三世諸佛說法的緊密關係。從而，也可以稀釋「天界難以學佛」的傳統氛圍。

十、人間成佛與天上成佛

        《增一阿含經》卷二十六．〈等見品〉第三經記載：一位比丘向佛請示有關三十三天（忉利天）眾死後投胎的善處等問題。佛答以人間是三十三天眾投胎的善趣，因為在人間可以得到善友引發正見、信仰佛法，並得以出家，以求證得涅槃。經文提示個中關鍵是：
        「所以然者，諸佛世尊皆出人間，非由天而得也。」
        這段經文的寓義是：人間是五趣之中最值得學習佛法之處。因為諸佛之成道處所都在人間。天界的福報與生活條件雖然優於人間，但是由於「諸佛世尊皆出人間」，因此，修學佛法的條件不如人間。因此，三十三天眾的投生善趣是人間，不是天界。
        這樣的陳述，牽涉到兩個問題。其一是有關學佛的環境「到底是人間好、還是天界好？」的問題。其二是諸佛世尊的成佛地點，到底是人間、還是天界？此處暫就第二問題稍加申論。
        依照《增一阿含經》等小乘文獻的看法，成佛的場域應該是人間。關於這一點，從釋尊在菩提伽耶菩提樹下成道、及彌勒菩薩將會到人間成佛等事，可以徵知這是早期佛教界的傳統看法。
        奇怪的是，在後出的大乘經論之中，逐漸出現不同的論調。《入楞伽經》即明謂佛在色究竟天成正覺。該經（卷六）云：
        「愚夫之所見，妄謂有生滅。智者如實觀，不生亦不滅。常行無分別，遠離心心法。住色究竟天，離諸過失處，於彼成正覺。具力通自在，及諸勝三昧，現化於此成，化身無量億，遍遊一切處，令愚夫得聞，如響難思法。」
        另外，堅意菩薩所造的《入大乘論》（卷下）也持有類似論述。該書（《大正藏》第32冊，頁46c）云：
        「始從初地，乃至十地。在淨居天成於正覺，自在應化，名為法身，具足三寶。……非閻浮提成佛。十地功德非欲界法，況於閻浮提得成正覺？……是故當知，（釋尊）在淨居天成於正覺，領三千大千世界。非閻浮提（成正覺）。」
        按，此處所說的「淨居天」，是指包含色界四禪天中之「無煩天、無熱天、善現天、善見天、色究竟天

」五天。原是證不還果（阿那含）的聖者受生之處。其中，色究竟天為色界最殊勝之處。可見《入大乘論》

的說法，與《入楞伽經》所說，在「成佛處所」方面是大體一致的。
從上面所引的資料，可以看出大小乘文獻的不同主張：小乘主張成佛是在人間。大乘則以為應在色究竟天或淨居天成佛。

十一、天界與人間佛教的關係

        依佛教經論所載，在六道之中，與人間的修習佛法關係密切、而且可以相互交流的，就是天界的眾生。天界有分別屬於欲界、色界、無色界的天眾。其中，與人間的佛教信仰關係較密切的，是色界初禪天及六欲天的眾生。至於色界二禪天以上，乃至無色界天，其與人間之佛教信仰的關係甚少。比較值得一提的，也不過是色界四禪天之中的五淨居天而已。
        有關天界與人間，在佛法方面的關係，依佛經所載，大約可以歸納出下列幾點：
        （一）天界與人間的佛法交流
這是佛經中所常見的現象。其一，人間的佛陀與有神通的佛弟子們常上昇天界，向天眾說法。其二，當人間的佛陀在人間各處說法時，天人常常下降人間，請示佛法或參與法會。此外，大菩薩在人間說法時（如：《

維摩詰經》所載），天人也會與會。
        （二）兜率天與色究竟天在佛法弘傳過程中的地位
        兜率天的內院，是一生補處菩薩來人間成佛之前的弘法處所。現在的彌勒菩薩與前此的釋迦牟尼佛，都曾經在該處弘法。因此，就我們人間這一世界來看，兜率天（內院）正是即將到人間成佛的大菩薩的最後弘法場所。這一現象，也使得人間佛法與天（兜率天）的關係更加密切。
        為什麼一生補處菩薩會選擇兜率天作為成佛前的弘法場所？關於這一問題，《佛本行集經》．〈上託兜率品〉有如下的詮釋：
        「（諸菩薩）命終之後，必生天上。或高或下，不定一天。而其一生補處菩薩，多必往生兜率陀天，心生歡喜，智慧滿足。何以故？在下諸天，多有放逸。上界諸天，禪定力多，寂定軟弱，不求於生。以受樂故

，又復不為一切眾生生慈悲故。
菩薩不然。但為教化諸眾生故，生兜率天。下界諸天為聽法故，上兜率天聽受於法。上界諸天，復為法故，亦有下來兜率陀天，聽受於法。」
一生補處菩薩就在兜率天渡過最後一生的弘法生涯之後，才下生人間成佛。
如前文所述，除了兜率天是最後身菩薩的弘法場所之外，有些大乘經論所提出的「在色究竟天成佛」，然後下降人間弘法的論調，也一樣凸顯人間與天界在佛教信仰上的重要連結關係。這一現象告訴我們：「來人間成道或弘法的佛陀，都是從天界下降的。」天界在佛法弘傳過程中的地位，於此可以窺見端倪。

（三）兜率淨土與五淨居天

由於目前的彌勒菩薩正在兜率內院弘法。因此，人間之有意追隨彌勒菩薩學法、並追隨他一齊重返人間的眾生，便產生了「往生兜率淨土」的意願與行動。印度的瑜伽行派信徒、中國的道安（東晉）、唐代的玄奘、近代的太虛，都是發願往生兜率淨土的大師。由於兜率淨土在天界，可見，天界也有人類可以往生修行的理想處所。
此外，五淨居天是色界四禪天的五個天界，包含無煩天、無熱天、善現天、善見天、色究竟天。修聲聞乘而證得不還果（三果阿那含）的聖者，在人間逝世之後，就是往生此處，然後才證得阿羅漢果的。可見五淨居天也與人間修行聲聞乘者有密切的關係。

（四）天眾可以是人間佛教徒的護法神

        天眾有佛教徒，也有不信佛教的。其中，有若干崇仰佛陀、信仰佛法的天人，往往會在佛前發願護持佛法。這是在大乘經典中所常見的記載。
        天眾之護持佛法的，主要有色界的大梵天，以及欲界的帝釋天與四大王眾天。帝釋天與四大王眾天的領袖（四大天王）率領地居天中的鬼神（天龍八部等）護持佛法，是佛教最主要的護法神。
        以四大天王為例，毘沙門天是閻浮提北方的守護神。此外，持國天守護東方，增長天守護南方，廣目天守護西方。這四大天王都是奉佛付囑、守護正法的良善天神。經典中有很多有關他們護法原委的描述。
　

（五）天人也可以向人間眾生傳授佛法
　

如前所述，天眾之學習佛法、證得無生法忍者為數甚多。其中，有能力的天眾能在天界弘法，自是可以想見。倒是比較引起我們注意的是，他們也有可能向人間傳授佛法。
以般若會上的法將帝釋天（憍尸迦）為例，佛陀即曾多次勉勵帝釋天為天眾、為人間，「廣為有情宣說流布」般若法門。此外，在《勝鬘經》卷末，佛陀將該經之流布付囑給帝釋天及阿難。但是又特別為帝釋天叮嚀：「憍尸迦，今以此說勝鬘夫人師子吼經，付囑於汝。乃至法住、受持讀誦，廣分別說。」可見對天界

、人間之弘宣該經，帝釋天承擔著重要的使命。
在天界，除了男性天人有弘法的事例之外，女性天眾也有類似的例子。在前引《大般涅槃經》．〈壽命品〉中，即載有：八萬恒河沙諸天女眾「愛樂大乘、欲聞大乘，聞已亦能為人廣說。……度未度者。……於未來世，當轉法輪，紹三寶種，使不斷絕。」的經句。可見天界女性也與男性一樣，有可能為天界及人間眾生弘揚佛法。

（六）天人幫助人間復興佛教的故事

        這是《大寶積經》（卷七十八）．〈富樓那會〉所記載的故事。是釋尊向富樓那等人宣說的。
        在無量久遠的過去，有「彌樓揵馱佛」在五濁惡世弘法。度八十億比丘證得阿羅漢。當這尊佛陀滅度之後不久，教團弟子們開始腐化。比丘眾逐漸耽嗜五欲，不樂佛法。
        當時，一位名謂「陀摩尸利」的王子，對佛法有很深的好奇，也對當時墮落的僧團弟子感到疑惑。他常在靜處思惟：「彌樓揵馱佛的法門是什麼？」「為什麼當前的佛弟子們放逸不修行，與凡夫之嗜欲者無異？

」
        有一天，當他同樣在作這樣的思惟時，感動了一位天神。天神到他面前，隱身不現形地發聲告訴他：
        「彌樓揵馱佛得到的深法，是清淨的、正確無疑的。」「佛陀為眾生所說的深法，是無色、無受想行識的，無陰界入，無有五欲，亦無欲心。」
        王子向看不見的天神請教，如何才可以得到這樣的佛法。天神告訴他：只要「一心勤行精進，得之不難

。」
得到天神開示與鼓勵的王子，終於出家，尋求正法。他「獨入山林幽遠之處，精誠一心，欲求深法。」之後，他入深山修行，乃證得五神通。之後，到彌樓揵馱佛荼毘處，結跏趺坐，發誓「我不見佛，不聞餘法

，不起於此。」這樣的誓願，感動了帝釋天。終於得到帝釋天下凡指導。
        原來在彌樓揵馱佛辭世之前，曾經宣說「八百千門經」。帝釋天（釋提桓因）平素即誦持此經，對內容甚為熟悉。因此，當他知道陀摩尸利比丘深心期待學習彌樓揵馱佛的法門時，他特別下凡來傳授。經文云：
        「彌樓揵馱佛所說經，名八百千門。釋提桓因誦持是經。釋提桓因知陀摩尸利比丘深心愛法。從忉利天上來，下至其所，為說八百千門經。又與四多聞本句、七種重句、十四門句。陀摩尸利比丘聞已誦持。於諸法中得智慧明。彌樓揵馱佛所說清淨、應空、應離諸深妙經，自然在心。」
        不祇此也，已經示現涅槃的彌樓揵馱佛，在這時也特別為陀摩尸利現身。並示現其比丘眾、住處及天龍八部眾。於是陀摩尸利「於諸法中，得智慧眼。」
        之後，他啟程回國。開始為他的家人及國人弘揚彌樓揵馱佛的佛法。由於他的努力，乃使各處皆大興佛法。原本衰頹腐化的佛教教團，終得以去腐生新，脫胎換骨。造成彌樓揵馱佛佛法的復興熱潮。
        縱觀這一件佛教復興運動的始末，雖然主要推動力仍然源自主角陀摩尸利的精進與願力，但是在他尋求佛法的過程中，先是天人啟發，接著是帝釋天傳授純正的佛法，這兩次天人的襄助，幾可視為陀摩尸利求法成敗的重要關鍵。這一個故事，可以為「天界可以幫助人間佛法廣宣流布」一事作一見證。

（七）人間是三十三天人死後投生的善處

        《增一阿含經》卷二十六（〈等見品〉第三經）記載，一位比丘請教世尊有關三十三天眾，死後投生的善處及修習善業的問題。世尊答云：
        「人間於天，則是善處。得善處、得善利者，生正見家。與善知識從事，於如來法中得信根，是謂名為快得善利。……出家學道……得三達明。是謂名為安處善業。」
        此外，在《毘耶娑經》中，也敘述到鬘莊嚴天、四大王眾天，與三十三天的天人，在即將逝世時。其他天眾都祝願那位臨命終的天人能夠往生人間。三十三天人並且向壽終天人說：「君（往）善道去，生於人中

。（人中是）一切眾生造善業之地。」
在上引三種天人（三十三天、四大王眾天與鬘莊嚴天）之中，「鬘莊嚴天」可能是四大天王部屬中的藥叉眾。果如是，這三種天都是欲界的地居天。由於筆者尚未找到三十三天以上諸天（空居天）之「以人間為往生善趣」的資料。因此，初步推斷以人間為死後往生善趣的天人，可能只是三十三天以下諸天眾的觀點，似乎不是其他天眾的想法。

（八）天界有障礙人間佛法的天魔

        所謂「天魔」，是指欲界第六天（他化自在天）的統治者。亦即經典中常見的「魔王波旬」。這一位魔王認為欲界眾生是他的子民。如果有人學佛證果，得涅槃、出三界，就等於他的人民被佛法吸收而流失。因此，他率其眷屬，經常從事破壞佛法的行動。關於其事，《大智度論》（卷五十六）．〈釋三歎品〉有清楚的敘述：
    「魔名自在天主。雖以福德因緣生彼，而懷諸邪見。以欲界眾生是己人民，雖復死生展轉，不離我界。若復上生色、無色界，還來屬我。若有得外道五通，亦未出我界，皆不以為憂。
    若佛及菩薩出世者，化度我民，拔生死根，入無餘涅槃，永不復還，空我境界，是故起恨讎嫉。又見欲界人皆往趣佛，不來歸己，失供養故，心生嫉妒。是以以佛菩薩名為怨家。」
        這種情況其實不難索解。以人間為例，有不少異教徒對佛教其實也會有或多或少的仇視。歷史上，在亞洲各地的排佛事件中，即常有異教徒的力量夾雜其中。以此類推，天界有此情況自是不足為奇。

十二、結語

上面所陳述的這些天界佛教景況，是筆者依循佛教經論的描述所分析、整理出來的。「經」，是佛教徒心目中的聖言量。「論」，是後世佛教徒的論述。所以，拙文依以釐清的若干結論或看法，是站在「信仰式的角度」所作的整理。也可以說，拙文是佛教內部的研究，比較適合給佛教徒閱讀。
這樣的研究角度，當然不能被學術界所滿意。因為還有若干屬於歷史的、文化的、宗教學上……的問題

，並未處理。
不祇此也，即使站在「信仰式研究」的角度，拙文的討論深度也有所不足。像「天界佛教與人間佛教的比較」、「大乘佛典中所說天界佛教盛況所要彰顯的意義是什麼？」等問題都還沒談到。此外，對於印順法師之否定「色究竟天成佛」的看法（〈人間佛教緒言〉），也並未論及。
上述這些不足，都有待筆者或讀者繼續努力。拙文的目標，是先釐清一些有關天界佛教的基本概念，也希望使讀者能更清晰地瞭解佛陀被稱為「天人師」的緣由。至於其他問題，他日如行有餘力，當再作比較深入的思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