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你我心中的幸福祕方
 
──四十九日的幸福祕方

侯宜君

 

  

  這部電影是我在妙心寺「暑期午後電影院」中曾經分享與分析的精選,在電影宣傳上,它標榜比送行者更催淚,觀看時要記得帶手帕。但我認為和送行者相似的是鮭魚洄游的概念,這個中心概念,就是:回家。

◆人,什麼時候會想回家?
  就像旅行一樣,有些人的旅行,其實是為了要回家。
  我曾經到冰島自助旅行,為了追尋夢想中的極光。
  當完成極光旅程與藍湖溫泉的自然饗宴後,在極度滿足的感覺下入睡,次日早晨九點醒來,往窗外看,冰雪大地與溫暖的燈光,是住在亞熱帶的我們,不曾見到的景色。
  那一刻,我忽然很想念,自己的原生居住地。原來我們在人生中長途跋涉,追尋夢想,最終最想念的,還是那出發的原點,像是牧羊少年奇幻之旅中寫到的,寶藏,就在最初出發的地方。
  而我們的原生家庭,可能是寶藏的根源,也可能是我們背上沈重的行囊,讓我們的旅途感到豐富,或是沈重難以前進。更生之家在這部電影中有另一層象徵意義。我們無法選擇自己的原生家庭,如果誕生的家是不幸的家庭,仍然有機會重新開始,如果不幸犯了錯,也有機會重新開始,再次遇到生命中的新母親。

◆人最初的愛是怎樣來的?
  其實是透過食物,因飽足而達到內在的滿足。
  著名的英國小兒科醫師也是精神分析大師溫尼考特說,新生嬰兒一開始感受到愛,是從生理上的照顧開始。
  食物引發想念的味道和記憶的連結,異鄉遊子會為了家鄉味流淚,食物,帶領著心靈上的療癒。
  日劇《始飯》中,有一個餐廳能做出已經不存在於世界上的料理,主廚為一個中年人做出他七歲生日時吃到的咖哩飯。彼時,家境貧困的雙親為了孩子的生日,到餐廳吃大餐慶祝,但經濟拮据的三個人只點了一客咖哩飯,餐廳的廚師也是老闆,特地給了很多漢堡肉,並為這家人著想的說:今天剛好有多的肉,所以就一起做了。
  當那個孩子長大,遇到挫折時,總想著當初和父母一起品嘗的咖哩飯,那是幸福的滋味,那是被人愛著,被人照顧的味道。即使貧窮,也擁有多滿足的愛!

◆母親與療癒的關係
  《四十九日的幸福祕方》這部電影,探討母親與療癒的關係,很適合給想成為母親的人,給有想守護對象的人,給想成為自己的母親的人,給覺察自己被守護的人以及尋找人生第二個母親的人。

◆會生孩子就是好媽媽嗎?
  最近在網路PTT板上熱議的一篇文章,有位網友發文說,很討厭自己的女兒,原本就不想生孩子,是被丈夫逼的,所以平時孩子都給婆婆帶,只有假日才帶回來。丈夫也教導孩子,沒事儘量不要去煩媽媽。這是很發人深省的真實事件,孩子幼小時,需要依附好的主要照顧者,才能發展健全人格。拒絕,冷漠,對於幼小孩子,何其殘忍?
  如同電影中百合子丈夫的外遇對象,雖然有孩子,但只要男人來,就會叫孩子出去自己玩,形同拋棄,重創孩子幼小的心靈。更生之家的小井看到此景,非常生氣,因為她的母親,也是有男人就會拋棄孩子的母親,對孩子而言,何等痛苦。
  另一方面,沒有孩子,就不能當好媽媽嗎?
  當然未必。
  即使沒有結婚,沒有孩子,仍然有機會擔任媽媽的角色,傳達媽媽的感情,觀世音千百化身助人無數,佛陀顧看眾生,難道不是所謂的母親角色?
  電影中的百合子年幼喪母,因不孕症無法成為母親,過度關注自己的問題導致與丈夫的感情出現狀況。無法生育是百合子一生的遺憾,也影響她看世界的角度。因為要辦理繼母的葬禮,回顧繼母乙美的一生,那些未知的空白部分,百合子都將之解讀為都是因為沒有孩子的關係。她,投射了自己的缺憾在別人的生命中。在別人的故事中,流著自己的眼淚。
  百合子無法拒絕生病的婆婆,也來自於自己的童年缺憾,有這樣需要自己的母親,某種程度上傳達了需求與愛的訊息。
  繼母乙美卻是相對陽光的角色,雖然父母雙亡,從小需要照顧生病的爺爺,終生無子,卻熱於助人,對生命展現無比的韌性與熱情。她與丈夫熱田在義賣活動中初次邂逅,熱田的大嗓門,平時都被大家嫌棄,乙美卻看到他的優點,熱情直爽,一見鍾情。
  熱田由於自小喪母,是不善表達的傳統男人與父親,而面對喪母的議題,熱田家的兩個孩子選擇了迥異的生存方式。熱田姐姐的堅強直率,有時傷人,有時卻是她得以生存的力量。看這場喪禮上的黑色與彩色,可知熱田姐姐的轉變,果然是最有力量的角色,必須要這麼強悍,才能夠在那個戰亂貧瘠的年代生存。

◆河流的安慰
  在這部電影中,河流具有深刻象徵意義。繼母乙美生前跟百合子說:
  「要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就去河邊,答案就會出現的,河是各種事情的分界,我該怎麼辦?該往前還是回頭?困惑的心情隨著河水流去,讓妳能繼續前進。」
  河流,是人類文明的起源。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遠滕周作的作品《深河》中,神父掩飾了身份,協助安葬沒有人理的屍體,他說:「因為,神有不同的臉。」
  助人工作者也像是擺渡者,幫忙有困難的人渡過這河流。
  電影中的阿春,小井,金龜車,實際上在小說中,描述得更為奇幻,小說提到阿春可能是熱田早夭的孩子前來報恩,金龜車是熱田家走失的烏龜變的,小井則是亡者乙美的轉化。
  這樣的觀點很溫暖,面對喪親的悲傷,試著改變想法,想像在那彼岸,往生的人就在河對岸守護我們,好像就不那麼孤單難過。
  我們可以只當跳板,被忘記也沒關係。助人工作者,不也是跳板嗎?人生的某些時候,我們就是需要跳板,跳過本來靠著自己無法越過之處。
  我們也可以像熱田姐姐一樣,在理解乙美後,把黑色喪服脫下,換上夏威夷舞蹈的五彩繽紛,把死亡扮成一場盛宴,共同面對悲傷。我們可以一起看那邊,走出自憐的網羅,伸出手,把手給幫助你的人,一起通向療癒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