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學研究

唐代不空法師對文殊菩薩之經典翻譯、

法門傳佈及其信仰的推動（下）

釋德律

二、五台山朝山住宿的建設
　　不空推動的文殊信仰活動，先在五台山組織密宗道場，接著著手修造五台山普通供養舍，并設五台山往來停止院。
　　（一）於五台山修六處普通供養舍
　　不空曾令含光負責監督金閣寺及清涼寺文殊閣的營造，以及六處普通供養舍的修造：

……修五臺山六處普通供養舍木匠：丁修零（定襄縣）、斑賓、智義璨、郭珪、馬元、李四師、封杜兒（五臺縣）、馬元悊。……先奉恩命，令含光撿挍造前件寺及普通供養處。其所須材木當山自有，既是靈跡，事資巧匠，前件匠等並遠近所推，今見在山修造次第，恐所營州縣或有追呼。特望　天恩許畢功德。¹⁸³

首先，負責的木匠丁修零等人，都是經過挑選，來自各地的巧匠，又因這些木匠是從各州縣被調派過來的官方匠，恐遭所營州縣或有追呼的情事，為讓工程順利，不空才奏請並獲代宗「免追呼」的准許，讓工程得以順利進行。再者，云「修五臺山六處普通供養舍」，地點指明是「五臺山」內，數量有「六處」，可知六處普通供養舍的設置範圍皆在五台山境內，並且直接取用於山中大量的木材，由官方修建而完工的。
　　所謂「普通供養舍」為何？以上文獻不能明確表達其所指的性質作用為何，學者看法不一。井上以智為指出「普通」的用詞，是作為五台山巡禮者設置的交通宿坊，是當時一般通俗的用法，¹⁸⁴故臆測普通供養舍應是普通院。¹⁸⁵陳揚炯亦認為普通供養舍即是普通院。¹⁸⁶此外，崔正森及王亞榮則以為普通供養舍是為了安置已故僧人靈骨，即納骨塔的性質：

又著含光法師檢校營造了專為收藏已故僧人骨灰的六處普通供養舍。¹⁸⁷
為了收已故僧人的骨灰，在五台山六處建普通供養舍。¹⁸⁸

不過二人對此論點並無提出任何文獻依據。「舍」，古來有多義，其中有「客館、賓客止宿之處」、「休息一夜」、「休息、止息」¹⁸⁹的意思，將普通供養舍的設置，理解作可以方便寄宿飲食的設施，從字義上是說得通。若作為收葬靈骨（舍利）的地方，稱作「塔」，梵文stUpa，¹⁹⁰其義為收藏舍利的地方，後世也藏經於其中，或作為標示特別靈地、紀念佛陀而造的建築物，¹⁹¹唐代作為安置僧人靈骨的地方稱「塔」，或稱塔院，並不稱「舍」。
　　按井上以智為及陳揚炯的看法，認為普通供養舍即是普通院，也就是記載在圓仁行記的「普通院」。如《入唐求法巡禮行記》對上房普通院的記載：

到黃山八會寺斷中。吃黍飯。時人稱之為上房普通院。長有飯粥。不論僧俗，來集便僧﹝僧，小野本疑為衍字﹞宿，有飯即與，無飯不與。不妨僧俗赴宿，故曰普通院。¹⁹²

明白指出其性質和目的是為方便五台山巡禮者飲食宿房的場所。將「普通」的「普」，理解是「普遍地（不分僧俗）」之意；「通」是「通至，交通，通路上」之意。¹⁹³即是為了方便巡禮五台山的僧俗二眾，在沿路可以寄宿、飲食的供養設施。
　　據道端良秀的研究得知，作為唐代寺院之宿房，用「普通」之名者，是五台山獨有的特色。¹⁹⁴也就是說，「普通」名詞，在唐代史料中，當時僅出現用於五台山專為巡禮者設置的交通宿坊，其他唐代寺院之宿房並未發現有「普通」的稱呼。故圓仁行記記載的「諸普通蘭若」，會昌法難武宗勅令毀拆天下山房蘭若、「普通佛堂」，以及佚名僧參五臺山記殘簡記載的「普通禪院」，被認為同於圓仁行記所說的普通院。¹⁹⁵此外，《廣清涼傳》亦載「每（德宗）皇帝誕聖之日，於五臺山十寺、普通蘭若，設萬僧供」。¹⁹⁶普通院確實有稱作普通蘭若的，如當時圓仁到停點普通院時，見西亭壁上題云：「日本國內供奉翻經大德靈仙，元和十五年九月十五日到此蘭若」。¹⁹⁷「此蘭若」即是指停點普通院，可知普通蘭若即是普通院。
　　圓仁在進入五台山期間，行記裡還記述多次「供養院」的名稱，如「西臺供養院」、¹⁹⁸「（東臺）臺東頭有供養院」、¹⁹⁹「（北臺）於龍堂前有供養院」，²⁰⁰以及「（金剛窟）於樓東頭有供養院」²⁰¹和「（南臺）臺東南側有供養院」。²⁰²並且還方便進入吃茶與寄宿，如在西臺時「巡看至夜，卻到供養院宿」，²⁰³以及到東臺時「入院吃茶」，「日晚，卻到供養院宿」。²⁰⁴可知供養院和普通院在五台山有相同的目的和性質，都是為五台山巡禮者設食事和宿泊的施設。塩入良道指出，普通院設在往來巡禮人潮較多的大路旁，相對於供養院，則是存在於聖跡附近，可能因此有稱謂上的差異。²⁰⁵筆者以為，普通供養舍應是供養院和普通院的前身，並在高宗之後、代宗之前設立，這可從《古清涼傳》中尚未記載、不空奏請修造的文獻推知。²⁰⁶那波利貞亦指出，普通院創始於何時很難遽作判明，推論是在盛唐末、中唐初以來的事。²⁰⁷
　　那麼，不空為何修造六處普通供養舍？首先可從五台山的地理環境來瞭解。五台山，所謂「環基所至，五百餘里」，²⁰⁸屬太行山系，分布於今山西省繁峙、五台、代、原平、忻、定襄，以及河北省的阜平等縣，²⁰⁹據稱位於長安東北一千六百餘里偏遠處，²¹⁰地勢高寒，其中北台最高，達海拔3058公尺，是北方第一高山峻嶺，素有「華北屋脊」之稱，²¹¹交通寄宿自然很不方便。²¹²
　　巡禮地處偏遠高寒，面積範圍又廣大的五台山，其中遠途跋涉的辛苦、氣候的適應、寄宿飲食的問題等等，於五台山設置方便巡禮者寄宿飲食的普通供養舍是有必要的；再者，唐代是中國佛教的黃金時期，位於當時首都長安是佛教的重鎮，而五台山的文殊信仰可以說是佛教及其教學的中心，它不只是全中國佛教徒參拜聖地，更是遠從諸外國到來的佛教徒心中憧憬之所在。²¹³由於全國巡禮之風的盛行，五台山巡禮者激增，以及庶民大眾本位的佛教隆盛的條件下，²¹⁴出現專為方便巡禮五台山者可以寄宿、飲食而設置的宿房。
　　（二）設五台山往來停止院
　　大曆四年（769）六月十七日，不空奏請光天寺東塔院充作五臺山往來停止院：

光天寺東塔院惠隱禪師鑄漆枓﹝斗的俗字﹞及伍枓銅壹百參拾枚。
……奏惠隱是不空弟子，為國鑄前件充五臺山聖金閣等寺普通供養。其惠隱所居院，請充臺山鑄鴻功德，及送供眾僧來往停止，又令惠隱送聖至臺山，永為供養，冀福資皇祚，聖壽無疆。²¹⁵

惠隱是不空的弟子，不空將惠隱所居住光天寺的東塔院，奏請充為五台山鑄鴻功德的場所，以及當作五台山金閣等寺的下院，作為僧眾往來五台山的停止院。
　　光天寺東塔院位於何處？崔正森認為是在「長安」，²¹⁶但並無進一步說明。既作為僧眾往來五台山的停止院，那麼停止院應會設置在往返五台山的重要城市。此外，京都以及不空住持的大興善寺都在長安，在不空的奏疏裡，只要位在長安的寺名與人名即不再加稱長安之名，但記述到非長安的其他州縣寺名與人名時，則會特別標明其地。同理，直稱光天寺並不加註明州縣者，應是位在長安沒錯。如此一來，將長安光天寺東塔院設為僧眾往來五台山的停止院，以及充為五台山鑄鴻功德的場所，又當作五台山金閣等寺的下院，把密宗在五台山佛教的勢力，以及五台山文殊信仰的勢力，進一步擴展到佛教重鎮的京都長安，使五台山佛教和長安佛教的關係更加密切。²¹⁷
　　綜合上述，不空推動五台山朝山的住宿建設，首先，最大的受益是實質的給予巡禮者在飲食、寄宿上的方便，也是普通供養舍設置最大的目的，尤其在地處高寒諸多不便的五台山境內，這無疑帶給巡禮者莫大的方便。其次，五台山往來停止院的設置及功能，進一步拉近五台山佛教與國際都城長安之間的關係；亦表現五台山佛教以及五台山密教勢力的擴大。最後，就歷史意義而言，普通供養舍及停止院的設置，這種非營利事業的組織，純粹為巡禮者飲食、寄宿方便的供養施設，如道端良秀所言，站在佛教社會事業史，乃至唐代交通、文化史上，都是一個非常特殊、重要的發展現象，在歷史上印下不可磨滅的足跡。²¹⁸
三、全國性文殊信仰活動的進行
　　不空奏請在全國各寺食堂供文殊為上座，并建文殊院，以及在長安造文殊閣，推動了文殊信仰在全國寺院的普及化。
　　（一）全國各寺食堂供文殊為上座
　　大曆四年（769）十二月十九日，不空奏請全國各寺院食堂中，供文殊為上座：

忝跡緇門，久修梵行，習譯聖典，頗悟玄門。大聖文殊師利菩薩，大乘密教，皆周流演，今鎮在臺山，福滋兆庶。伏惟寶應元聖文武皇帝陛下，德合乾坤，明並日月，無疆之福康我人生。伏望自今已後，令天下食堂中於賓頭盧上特置文殊師利形像以為上座，詢諸聖典具有明文，僧祇如來尚承訓旨，凡出家者固合摳衣，普賢觀音猶執拂而為侍，聲聞緣覺擁篲²¹⁹而居後，斯乃天竺國皆然，非僧等鄙見，仍請永為恒式。²²⁰

《不空行狀》云：
　

（大曆）四年冬，大師奏天下寺食堂中，特置文殊師利為上座，恩制許之。²²¹

在南北朝時代，因道安夢白眉道人的因緣，慧遠始在食堂²²²中供奉賓頭盧為上座，每天設以食物供養，從此成為各寺院的慣例。²²³不空奏請全國各寺食堂中，在賓頭盧的上方特別設置文殊菩薩的造像為上座；將觀音、普賢兩位菩薩，設在兩旁執拂而侍；聲聞緣覺手持掃帚的角色居後位。強調這是當時印度的慣例，並奏請永為恆式。法藏亦云：「又聞西國諸小乘寺以賓頭盧為上座，諸大乘寺以文殊師利為上座」。²²⁴可知當時西域之大乘佛教，皆以文殊為上座，不空本身曾遊歷諸國，言此是印度之慣例，應是自己見聞的事實。
　　文殊在顯教大乘經典中是上首菩薩，同時在密教的經典和諸曼陀羅中，都具重要地位。此一措施，讓文殊菩薩從「經典」首位菩薩的形象，進而正式普徧到世俗生活中，成為「中國佛教的四大菩薩之首位」，²²⁵讓五台山文殊信仰的範圍，從長安再擴展到全國的寺院，對於傳播文殊信仰是前所未有的創舉。僧尼每天要到齋堂過堂，除了共修時間以外，「過堂」也是僧眾行門的重要一環，〈道安傳〉云「安既德為物宗，學兼三藏，所制僧尼軌範佛法憲章，條為三例。一曰行香定座，上講經上講之法；二曰常日六時，行道飲食唱時法；三曰布薩差使悔過等法。天下寺舍逐則而從之」。²²⁶這裡所謂「飲食唱時法」，包括僧尼每日過堂齋食時的唱誦行門，並在道安時始成全國寺院常行之慣例。文殊信仰透過在齋堂每天尊敬供養的儀式薰習，自然可以潛移默化深入普及於僧人之中。
　　（二）全國各地寺院建造文殊院
　　大曆五年（770）夏五月，不空曾被詔請往五台山修功德，「是歲也有彗出焉，法事告終，妖星自伏」。²²⁷回長安的途中，並訪皇室的祖籍地太原及紀念起義處的太崇福寺。同年七月五日先中書門下牒准勅不空撿挍負責，於太原設萬人齋，「取太原府諸色官錢物，准數祇供，勿使闕少」。²²⁸再同年七月十三日不空奏請太原至德寺置文殊院：
　

請於太原府至德寺，置一文殊師利菩薩院，并抽三學大德二七人，遞弘本教以續法燈，仍請道憲法師於此寺長時講說者，宜依牒，至准勅故牒。²²⁹

將位於太原府的至德寺設置文殊院，並強調要「遞弘本教」，把五台山文殊信仰及密教的勢力再擴展到太原。大曆七年（772）十月十六日，中書門下牒不空准勅置天下文殊師利菩薩院：

牒奉勅京城及天下僧尼寺內，各簡一勝處，置大聖文殊師利菩薩院；仍各委本州府長官即句當﹝＝勾當﹞修葺，并素文殊像裝飾綵畫功畢，各畫圖其狀聞奏，不得更於寺外別造，牒至准勅故牒。²³⁰

大曆七年（772）十月二十七日，不空謝勅置天下文殊師利菩薩院：

伏見今月十六日特勅，京城及天下僧尼寺內各簡一勝處，置大聖文殊師利菩薩院，并素文殊像裝飾綵畫者。不空聞，惟聖作法，其德動天，澤潤生靈，懸之日月，不空誠歡誠荷載忻載躍。伏惟陛下開法王之玄造，闢非常之福田，建文殊真容，使普天瞻仰，在於緇侶光幸尤深；且文殊聖者即諸佛祖師，大悲弘願不取正覺，大乘引導利樂無期。昔釋迦如來先有懸記，一乘典語興在中華，當有至聖帝王必以大乘理國，八百餘載，歷伏帝王聖賢多矣，實未有如陛下者也。²³¹

不空奏請京都及天下僧尼各寺院，在寺內中選擇良好的地點設為文殊院，由各州府長官負責協助修葺的工作，並統一供奉文殊綵畫像。要求只能在寺內設文殊院，這樣才能讓文殊信仰耳濡目染的，真正落實在全國各寺僧尼中；且文殊形象必須配合政府裝飾綵繪，不得在寺外另再私自造像。不空讚嘆代宗此舉乃是扮演佛陀在世間弘化的「法王」角色，讓文殊聖容能普及天下之人皆能瞻仰。
　　總之，此一勅令全國寺院皆置文殊院，立文殊像，又如前已述，還令全國新置文殊院大寺七僧小寺三僧，長年為國宣講誦習重譯的《文殊佛剎功德莊嚴經》，對文殊信仰的傳佈遍及全國各寺院，影響深遠。
　　（三）於長安興善寺造文殊鎮國閣
　　不空奏請全國各寺院設文殊院之後，在同年（指大曆七年，772）的冬天，再奏請在他所居住二十餘年的長安大興善寺，建造大聖文殊鎮國閣：

冬大師奏，造文殊閣，聖上自以為閣主，貴妃韓王，華陽公主贊之，凡出正庫財者，約三千萬數，特為修崇。²³²

又載：

（大曆八年，773）二月十五日，有勅於大興善寺翻經院起首，修造大聖文殊鎮國之閣，大德僧秀巖充使，修造使沙門慧勝同撿校。²³³

依據上文，大曆七年（772）冬天不空奏請在興善寺造文殊閣，大曆八年（773）二月即勅造文殊閣，²³⁴令秀巖、慧勝充使負責撿校的工作。此次文殊閣的營造，受到皇家后室及大臣的擁戴護持，代宗自己發心作施主──閣主，還有貴妃、韓王以及華陽公主亦發心贊助，宮中府庫就斥資大約錢三千萬貫。乃至大曆八年（773）「冬十二月十四日，上文殊閣梁，一切費用，皆是恩旨」。²³⁵在同年的十二月十日，不空謝表奏云：

其文殊閣先奉恩命，取今月十四日上梁，天澤曲臨。特賜千僧齋飯、上梁赤錢二百貫、𩟘餅二千顆、胡餅二千枚、茶二百串、香列湯十甕、蘇蜜食十合槃、甘橘子十五箇、甘蔗四十莖。中使相繼於道路，飯食盈溢於街衢；御膳珍羞悉飽大會，天廚湯茗普洽士庶。聖恩過甚，答效何階？智者皆言，自佛法東來向欲千載，古之王者豈不修福，弘益廣大實未有如今之皇上。²³⁶

文殊閣上樑當天，皇帝還賜千僧齋供，負責一切所需供品，並提供所有膳食和與會信徒士庶結緣，政府官員亦相繼參加勝會，整個場面浩大前所未有，所以不空讚嘆佛法東傳千年以來，還未有能像代宗這樣廣修大福田的。大曆十年（775）二月十三日，代宗並恩賜「八分金書大聖文殊鎮國之閣」。²³⁷
　　在大曆九年（774）五月七日不空遺書中，處處對文殊閣的關心與重視：

梵夾閣上藏中安置其藏及經為是勅賜鎮院安置，汝常為國轉讀持念焚香供養守護，並不得零落損失。吾奏聖人造閣，下置文殊菩薩，上安漢梵之經，為國福田永代供養。閣則大改已成，作家欠錢裝飾未了，軒廊門屋僧房亦未成立，所有搏零落殘方榑木，汝共大夫計會善為聞奏修崇了却。閣成已後奉為　國家置三七僧，轉經念誦，永資　聖壽，滿吾本願。²³⁸

此文殊閣不同於其他寺院分設的文殊院，文殊閣下先置文殊像，上層作為安放所藏漢梵經典，並常為國轉讀持念。這些梵夾包括不空曾於肅宗朝乾元元年（758）奏請搜訪梵夾集中於興善寺並修補翻傳，現在另造文殊閣勅賜將所藏漢梵經典安置在閣內。但這些梵夾後來在會昌法難中全部焚燬。遺願中還繫念文殊閣的裝飾未了，軒廊門屋僧房亦未成立，並交待閣成之後，要奉為國家置僧三十七人，轉經念誦。
　　綜合上述顯示，不空受代宗的擁戴，在全國各寺食堂供文殊為上座，并建文殊院，以及在長安興善寺造文殊鎮國閣。是配合前面的措施，進一步強化文殊信仰在全國的推行。總之，不空在短短十幾年當中，尤其晚年最後的七、八年間，積極組織文殊信仰之網；這個組織，以五台山為中心，擴展到太原府及京都長安，再進一步遍及全國各寺院，創造一個全國性，以文殊信仰為中心的組織網絡，推動了文殊信仰在全國寺院的普及化，是促使五台山文殊信仰達於鼎盛的第一人。
　

結論

　　不空如何推動文殊信仰？依據本文的論證，瞭解不空推展文殊信仰的各項活動，分五個層面展開：
　　第一、不空的文殊經典翻譯：所譯的文殊經典，主要是密教部典籍，特色重於行踐持呪修功德，仰仗菩薩的加持力得以攘災招福；顯教典籍方面，除了闡揚文殊淨土的殊勝，也重在真言的持誦和說明字母的字義，別於以往以華嚴學為主流的五台山文殊信仰，帶入另一股新風氣。第二、文殊法門的傳佈：主要是密教的文殊法門，並宣揚顯教的文殊法門與五台山「尊勝陀羅尼」信仰，以及結合顯密的護國思想，把五台山文殊信仰藉助國家的力量而達於鼎盛。第三、五台山文殊道場的建置：最早明載五台山之佛剎共有七處，其中最具代表性是創於北魏時期的大孚寺，傳武后時改稱「大華嚴寺」，直到不空創建金閣與玉華寺後，致使改變五台山舊有佛剎的代表性。不空並將金閣寺塑造成鎮國的國家道場，同時亦是密教化文殊信仰在五台山最大的根據地。第四、五台山朝山住宿的建設：於五台山修造六處普通供養舍，其最大目的是實質給予巡禮者在飲食、寄宿上的方便，而五台山往來停止院的設置及功能，除了給予僧侶寄宿的方便，更進一步拉近五台山佛教與國際都城長安之間的關係，亦表現五台山佛教以及五台山密教勢力的擴大。第五、全國性文殊信仰的推動：即在全國各寺食堂供文殊為上座，并在全國各寺院內別設文殊院，以及長安興善寺造文殊鎮國閣，進一步強化文殊信仰在全國的推行，讓經典中的文殊，真正在中國成為首座菩薩以及護國的大菩薩。
　　上來本文先對不空推展文殊信仰的各項活動進行基礎性的瞭解，其中尚有許多細節有待進一步探討，如不空身為密教宗師，為何晚年極力推展文殊信仰？所推展的文殊信仰活動，對五台山佛教的發展達至鼎盛產生什麼作用？其傳佈的文殊法門具體內容為何？所涉及顯密思想之間又是如何的交涉與影響？都值得站在這基礎上進一步來探討。

　

（全文完）

【註解】
183. 《表制集》，卷二，〈請修臺山金閣玉華寺等巧匠放免追呼制一首〉，大正藏52/835b。
184. 井上以智為，〈唐代に於ける五臺山の佛教（中）〉，《歷史と地理》第22卷，第6號，昭和3年5月，頁23（總頁649）。

185. 同上註，頁27（總頁653）。

186. 陳揚炯，《文殊菩薩》，收入《文殊菩薩聖德彙編》下冊，頁78。

187. 崔正森，《五台山佛教史》，頁342。

188. 王亞榮，〈五台山金閣寺考〉，收入《五台山研究》，1988年第4期，總第17期，頁31。

189. 漢語大辭典編輯委員會，《漢語大辭典》（上海：漢語大辭典出版社，1999年11月初版），頁1082a-b。

190. 荻原雲來編，《漢譯對照梵和大辭典》（台北：新文豐，2003年元月再版），頁1515a。

191. 《中華佛教百科全書》第8冊，頁4645。

192. 《入唐求法巡禮行記校註》，卷二，頁264。（No.311）

193. 同上註，頁265。

194. 道端良秀，《唐代佛教史の研究》（京都：法藏館，昭和56年8月20日第3刷），第四章第五節〈宿房としての唐代寺院〉，頁422。

195. 那波利貞，〈唐代寺院對俗人開放為簡便投宿處〉，收入《日本學者研究中國史論著選譯：第七卷思想宗教》（北京：中華書局，1993年9月初版），頁310、312。

196. 《廣清涼傳》，卷中，〈法照和尚入化竹林寺十六〉，大正藏51/1116a。

197. 《入唐求法巡禮行記校註》，卷二，〈開成五年四月廿八日條〉，頁268（No.316）。

198. 同上註，卷三，〈開成五年五月廿日條〉，頁287（No.326）。

199. 同上註，〈開成五年五月廿二日條〉，頁292（No.328）。

200. 同上註，〈開成五年五月廿一日條〉，頁290（No.327）。

201. 同上註，〈開成五年五月廿三日條〉，頁293（No.329）。

202. 同上註，〈開成五年七月二日條〉，頁301（No.338）。

203. 同上註，〈開成五年五月廿日條〉，頁288（No.326）。

204. 同上註，〈開成五年五月廿二日條〉，頁292（No.328）。

205. 唐‧圓仁著、足立喜六譯注、塩入良道補注，《入唐求法巡礼行記》第二冊（東京：平凡社，2003年9月初版第11刷），頁45。

206. 《古清涼傳》成書於高宗永隆至弘道年間（680-683），記載北魏至唐初高宗調露年間（679）的山志，其《傳》僅記載有儼禪師建造石室三間，提供登台僧俗往來可以休憩的地方，雖性質類同普通院，卻未有普通供養舍的記載，直到不空於代宗朝奏請修造來推論，六處普通供養舍應在高宗之後、代宗之前設立。參見拙著，《五臺山文殊信仰的宣揚：《古清涼傳》的研究》，2010年6月，南華大學宗教學研究所碩士論文，頁2、24-35、48-49、176-177。

207. 那波利貞，〈唐代寺院對俗人開放為簡便投宿處〉，收入《日本學者研究中國史論著選譯：第七卷思想宗教》，頁312。

208. 《古清涼傳》卷上，〈封域里數二〉，大正藏51/1093b。

209. 崔正森，《五台山佛教史》上冊，頁12。

210. 《古清涼傳》卷上，〈封域里數二〉，大正藏51/1093b。

211. 山西省商業廳編，《五台山》（北京：文物出版社，1984年12月初版），頁1。

212. 關於五台山氣候及其地勢，詳見拙著，《五臺山文殊信仰的宣揚：《古清涼傳》的研究》，頁69-70、79-82。

213. 道端良秀，《中國仏教社会經済史の研究》（平樂寺書店，1981年出版），第五章第五節〈中國仏教と文殊信仰〉，頁406-407。

214. 那波利貞，〈唐代寺院對俗人開放簡便投宿處〉，收入《日本學者研究中國史論著選譯：第七卷思想宗教》，頁313。

215. 《表制集》，卷二，〈請光天寺東塔院充五臺山往來停止院一首〉，大正藏52/837a。

216. 崔正森，《五台山佛教史》，頁274。

217. 同上註。

218. 道端良秀，《唐代佛教史の研究》，第四章第五節〈宿房としての唐代寺院〉，頁422、435。

219. 唐‧慧琳，《一切經音義》，卷十一云：「擁篲，上於拱反。《蒼頡篇》云：『擁，持也。』《說文》：『抱也，從手雍聲也。或作，小篆作，古字也。下隨銳反。』《玉篇》云：『掃竹也。』《方言》云：『自關而西，或謂之掃篲，隨醉反。亦曰：掃帚，之酉反，或從草作篲。』」（大正藏54/370b）。由以上文意得知，「擁篲」有手持掃帚之意。

220. 《表制集》，卷二，〈天下食堂中置文殊上座制一首〉，大正藏52/837a-b。

221. 《不空行狀》，大正藏50/293b；或《宋高僧傳》，卷一，〈不空傳〉，大正藏50/713a。

222. 所謂「食堂」，古時禪堂本兼食堂，古稱僧堂或雲堂，與佛殿、法堂同為禪宗叢林的主要堂宇，禪僧晝夜於此行道。百丈立制，裒所學眾，無論多少高下，盡入僧堂之中，依夏次（受戒前後）安排。安賓頭盧尊者於其中，始於道安。但先此只施空座，前置碗盞，不安聖像。至劉宋‧泰始末（471），正勝寺僧法願、正喜寺僧法鏡等，始圖其形。不空奏請天下寺院食堂中，於賓頭盧之上，特置文殊師利形像以為上座。故唐時食堂即僧堂，安文殊和賓頭盧為聖僧。後世於禪堂外另設齋堂（食堂），而聖僧仍留於禪堂，或禪堂改設毗盧佛像，將賓頭盧設於齋堂並香燈以奉香火。（《中華佛教百科全書(八)》，頁4726。）

223. 梁‧慧皎，《高僧傳》，卷五，〈道安傳〉，大正藏50/353b。

224. 唐‧法藏撰，《梵網經菩薩戒本疏》，卷一，大正藏40/605b。

225. 崔正森，《五台山佛教史》，頁274。

226. 《高僧傳》，卷五，〈道安傳〉，大正藏50/353b。

227. 《不空行狀》，大正藏50/293a-b。

228. 《表制集》，卷二，〈大曆五年七月五日與不空三藏於太原設萬人齋制一首〉，大正藏52/837b。

229. 《表制集》，卷二，〈請太原至德寺置文殊院制書一首〉，大正藏52/837c。

230. 《表制集》，卷三，〈勅置天下文殊師利菩薩院制一首〉，大正藏52/841c。

231. 《表制集》，卷三，〈謝勅置天下寺文殊院表制一首（并答）〉，大正藏52/841c-842a。

232. 《不空行狀》，大正藏50/293c。同載於《宋高僧傳》，卷一，〈不空傳〉，大正藏50/713b。

233. 《表制集》，卷三，〈請京城兩街各置一寺講制一首〉，大正藏52/842b。

234. 《表制集》，卷四，〈大廣智三藏行碑〉亦云：「至大曆八年有進止，於興善本院又造文殊金閣。」（大正藏52/849a）。

235. 《不空行狀》，大正藏50/293c。

236. 《表制集》，卷三，〈恩賜文殊閣上梁餅見錢等物謝表一首〉，大正藏52/843b。

237. 《表制集》，卷五，〈恩賜文殊閣額制一首〉，大正藏52/851a。

238. 《表制集》，卷三，〈三藏和上遺書一首〉，大正藏52/844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