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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地淺說（上）
──印度大乘修行哲學的初步解析
藍吉富
一、引言
「十地」是大乘佛教徒，從發菩提心到成佛之間最重要的修行階段。從初地到十地，其間包含每一地的修持狀況、證悟境界、菩薩行的利他事業等內容。如果對十地沒有基本的理解，則很難把握到大乘佛法的精要。
近千年來的漢傳佛教徒，對「十地」的重要性似乎並不重視。之所以如此，我以為至少有下列幾項原因：
（一）對一般大乘信徒而言，從初發心到十地中的初地，傳統的說法是須耗費一大阿僧祇劫（無量久遠、億兆年以上的時間）。由於與目前的自己距離太遠，往往會覺得與自己今生的修行關係不大，因而不加重視。
（二）雖然天台宗有「四十二位」說，內含十住、十行、十回向、十地、等覺、妙覺諸階位，此外也有四十一位、五十二位等不同說法。這樣的分位排列，將十地安置在菩薩修行歷程中的一個階段，固然有建構佛學體系的意義，但是，也容易使人稀釋「十地」在菩薩修行歷程中的獨特重要性。而且，除了佛教研究者之外，一般信徒也難以掌握這一複雜體系的內容。因此，也不太可能對十地的重要性多加注意。
（三）漢傳佛教界最盛行的禪宗與淨土宗，以及民間普及的經懺佛事，對十地的意義及重要性甚少提及。使一般佛教徒往往不知道「十地」究係何物。
從上面的簡單分析，我們多少可以看出何以漢傳佛教對十地意涵的重視程度，遠不如印度經論。雖然南北朝時有研究《十地經論》的地論師興起，不過這些論師論述的重點，聚焦在第八識的染淨問題，並不在十地菩薩行的弘揚。其研究意義遠大於弘法意義。因此，也沒能使十地的內涵與精神，普遍在漢傳佛教圈紮根。關於這一點，似乎也可以視為隋唐以後漢傳佛教的性格，與印度大乘漸行漸遠的現象之一。
本文的撰寫動機，是在上述這種佛教信仰背景下形成的。筆者是大乘佛法的信仰者，很希望大乘精義能多讓世人理解。因此，對於十地意涵之未被當前佛教圈重視，頗覺惋惜。乃著手撰寫此文，希望以淺顯文字，介紹十地所蘊含的精義，同時也期待能使讀者進一步瞭解印度大乘佛法的特質與修行過程。
二、十地的名目與相關文獻
〔譯名〕
「十地」（daZa-bhUmi）一詞是印度梵語譯成的詞彙。由於與此詞有關的大乘佛典相當多，因此，不同的佛典在不同譯師的譯筆之下，「十地」及其中諸地的譯名，便有若干差異。譬如鳩摩羅什就將《十地經》（即《華嚴經》．〈十地品〉）譯為《十住經》。此外，十地中之諸地譯名，也有多種不同的譯法。
此下所列，不作繁複的比對，只依《八十華嚴》（〈十地品〉）所載，列出諸地的名稱。又在諸地譯名之下，附上《解深密經》（〈地波羅蜜多品〉）的譯名，以供參考。僅列這二種譯名的原因，是當代研究者最常引用的，就是這兩種。
（一）歡喜地（極喜地）。 （六）現前地（現前地）。
（二）離垢地（離垢地）。 （七）遠行地（遠行地）。
（三）發光地（發光地）。 （八）不動地（不動地）。
（四）焰慧地（燄慧地）。 （九）善慧地（善慧地）。
（五）難勝地（極難勝地）。 （十）法雲地（法雲地）。
從上表可見，這二譯的差異不大，只有第一、第五這兩地的譯名稍有不同。所以，如果在佛教文獻裏看到其他比較特殊的譯名，我們可以依上列這二類為基準，去作推敲、辨識。
〔參考文獻〕
此下所列，是筆者在探討十地問題時，所用到的資料。也可以說，拙文是這些文獻義理的濃縮與整理。當然，有關十地的古今典籍，絕不僅下列諸書而已，不過，拙文僅係十地之初步簡介，並未深入。因此，這些資料，已大體可以提供我們有關十地意涵的基本解答。如果讀者有意作進一步的探討，那麼，也可以將它們當作基礎文獻，然後再作更細膩的蒐尋與義理研索。文獻名稱，略如下列：
（一）《華嚴經》（〈十地品〉）。
（二）《十地經論》。
（三）《解深密經》（〈地波羅蜜多品〉）：演培《講記》。
（四）《瑜伽師地論》（卷79．〈攝抉擇分中．菩薩地之八〉）。
（五）《攝大乘論》（印順《講記》）。
（六）《入中論善顯密意疏》（月稱造論，宗喀巴註疏，法尊譯）。
（七）《成唯識論》（窺基《述記》及演培《講記》）。
（八）《辨法法性論》（印順《講記》）。
（九）《成佛之道》（〈大乘不共法〉章）：印順著。
（十）《菩薩思想的研究》：神林隆淨著．許洋主譯。
（十一）《寶行王正論》。
除此之外，將菩薩行位構畫成五十二位，曾影響天台宗之修行哲學頗深的《菩薩瓔珞本業經》，因為學術界認定該書為中國著述，與拙文論述印度大乘之主旨不合。故未加採用。
三、初地：歡喜地（極喜地）
〔初地以前〕
證得初地，是大乘修行的一個非常重要而難得的階位。從最初發菩提心、學習各種菩薩行，到證得此一階位，必須經歷一段漫長的時間（經典說必須歷時一大阿僧祇劫）。在這期間，行者經由經論、師友的啟發，內心掌握了修行大乘法門的基本認知（勝解）而努力修行。
這段漫長的摸索、學習時期，有些經典將它劃分為十住、十行、十迴向的三十階位。唯識宗則將它區分為資糧位與加行位。修行的目標主要在鍛鍊菩提心、累積福德與智慧資糧，而內容則是六度與四攝等菩薩行持。
這一時期的大乘修行者，其共通特色是尚未證得法性（真如、空性）。雖然已經累積了甚多資糧，但是仍未證悟到實相，仍然被歸屬在「異生凡夫」（輪迴六道的凡夫）的行列之中。
〔進入初地以後的屬性與境界〕
（一）初證法性
這裏的「法性」，是指真如、空性及無為（擇滅無為）。修行者透過聞、思、修（禪修）的長久訓練，到這時，在禪觀境界中，第一次能以無分別智（般若）證得真如法性。這種證悟，不是像聞思慧那種知性的了悟，而是整體生命碰觸到真實境界的「觸證」。是親親切切地體驗到真如。
《金剛經》所謂的「一切賢聖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即是指這種境界。由於證悟到無為法（真如法性），因而得以成為佛法中「賢聖」之一員。又因證悟境界有高低淺深的不同，所以賢聖之中，也有功夫深淺的差別。
「初地」，就是大乘佛教聖者的第一階，雖然仍不如二地以上的聖者，但是已經碰觸到生命的實相，進入「觸真實位」的聖者之列。由於行者的內心極其歡喜，因此這一地被稱為「歡喜地」（或「極喜地」）。這個階位也因而被稱為「凡聖關」，意謂係由凡入聖的分水嶺。
（二）初地菩薩的特質與境界
（1）捨離異生（凡夫）性，進入「正性離生」（證入法性、脫離凡夫性）領域，成為佛教聖者（證悟者）。
（2）已經斷除使自己墮入惡趣的煩惱種子（內心的雜染成分），因此不會墮入惡趣。
（3）三障（煩惱障、業障、報障）大部份不會現起。在生活上、修行上，心境相當平穩。
（4）禪修時的「無漏觀心」在初地以前不能生起。證得初地之後，即可顯現。
（5）「無生法忍」（對法性之不生不滅境界能安住信受的悟境）初步清淨（少淨）（到八地時才能「多淨」）。
（6）對於認識真理的三種心理障礙：「三結」，已能澈底清除。這三結就是「身見」（認為有我及我所）、「戒禁取見」（將外道邪戒視為解脫因）、「疑」（懷疑真理）。這一境界與小乘初果相同。
（7）初地以前所發的菩提心，是一種誓願、或理想。由於是凡夫心態，因此，菩提心有時會稀釋、或退轉。現在，已證得法性，成為地上菩薩。這時的菩提心與法性相應，成為勝義菩提心。這種程度的菩提心不會退轉，因為證悟法性之後，會發現菩提心本來是生命底層的本有元素，並不是高不可攀的理想。
（8）自從發心以來就長期修習的六度、四攝，到初地也到達一個可觀的程度。在這些自利（自證）、利他的法門之中，布施波羅蜜的成績在初地最為凸出。其所實踐之布施行為（財施、無畏施、法施）已經到達圓滿的標準。真正的「三輪體空」境界可以現量抵達，而不像地前是依「勝解」所完成。意思是說，在布施時，對於施者、受者、施物這三者都可以現量（如實直觀）觀空、無執。
（9）行菩薩道時，能自信自肯，內心遠離恐懼。不會有「不活畏、惡名畏、死畏、墮惡道畏、大眾威德畏」。
（10）對於此後菩薩行之「自利利他」的能力與方向，能夠確知確信，不會迷茫、缺乏自信。
（11）證得初地時，仍可以是在家身。在眾生群中，可能成為推行佛法的人間領袖（閻浮提王）。在三昧境界中，可以見到無量諸佛。平素常務，是弘揚正法、利益眾生。
四、第二地：離垢地
「離垢地」一詞，是指「遠離戒垢的菩薩階位」。
戒律是佛教徒的行為規範，是十地所有菩薩必須共同遵循的。前述的初地，對戒律的奉行當然亦不例外。只不過在實踐績效上比「布施」較為遜色而已。
初地菩薩對一般戒律的奉行，當然無礙。但是對某些微細、容易忽略的戒條，往往不知不覺誤犯了。對初地菩薩而言，這種誤犯，就是「戒垢」。
到了二地，這種戒垢消除了，不會再誤犯微細戒條，所以被稱為「離垢地」。
進入離垢地，其所擁有的內容與特質，大約有下列幾項：
（一）持戒圓滿、清淨，是離垢地最顯著的特色。除了上述的「遠離微細戒垢」之外，二地菩薩還精修十善業。即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不妄語、不綺語、不惡口、不兩舌、不貪欲、不瞋恚、不持邪見。另外，對於律儀戒（佛教徒的行為規範）、攝善法戒（積極修集各種清淨善法）、饒益有情戒（積極利益眾生）的大乘戒律方向也奉為基準。
（二）在「十地寄報」（地上菩薩之往生果報）方面，比初地之往生為閻浮提王更殊勝，二地菩薩可以往生為轉輪聖王。
（三）在六度四攝之菩薩行實踐方面，初地最殊勝的是布施。而二地則在持戒方面較為卓越。在四攝法（布施、愛語、利行、同事）之中，初地布施最殊勝，二地則是「愛語」較佳。
（四）二地與初地一樣，身份是出家在家皆可。此地對於眾生的關懷、慈愍，更甚於初地。在三昧境界中能見之諸佛數量，也比初地更多。
五、第三地：發光地
第三地稱為「發光地」。佛法中所常見的「光」或「光明」有二義，其一指透視事物的智慧。其二指禪修中，心眼所見之光明。由於第三地之定力超越前二地，在深定中之此地菩薩能發出慧光，心光明淨，因此被稱為「發光地」。
此地菩薩的境界及相關特性，另有下列幾項：
（一）對於六度的實踐，功力最深的是「安忍」。包含耐怨害忍（忍耐眾生對自己的怨害）、安受苦忍（忍受自然界的災害）及諦察法忍（對於現象界之空、如幻、本質不生不滅的道理能確信於自心之中）。
（二）得「聞持陀羅尼」，亦即獲得聞持佛法的記憶能力，能總持佛法而不忘失。這種能力之獲得，與此地菩薩定力之深厚有直接關係。而定力之所以能更深厚，又與行者之能斷除欲貪有關。因為欲貪是會障礙定力的。
（三）在四攝法的實踐方面，此地菩薩最凸出的是「利行」（利益眾生）。
（四）入地菩薩自初地以來所修的布施、持戒與此地的安忍，是未來成佛時之色身成就的主要因素。
（五）此地菩薩已具有圓滿的四無量心（慈悲喜捨）。且有無量神通，在三昧中能見無量佛陀。往生果報可能成為欲界忉利天王（另一說為夜摩天王）。
六、第四地：燄慧地
「燄慧地」的「燄慧」二字，指的是像火燄的智慧。這種智慧是由修習三十七道品（菩提分法）而生起的。此地所生起的這種智慧，能消除煩惱。行者依我見而生起的種種執著，都會被這種由禪觀生起的智慧之光加以消除。因此，第四地才被賦予這個名稱。
這一地的特質另有下列幾項：
（一）「燄慧」是由禪觀生起的，這種慧光能燒除煩惱，可見這種觀智的力道甚強。
（二）要登上此地，必須破除「躭著定境的愚痴」（對於定境的執著）與「法愛的愚痴」（對世間法的貪愛）。三地不能破除這二種愚痴，因此不能晉昇四地。之後，在努力修持之後，破除這二執，才得以昇上此地。
（三）在六度的實踐方面，此地的「精進波羅蜜」圓滿。包含披甲精進（猶如在戰爭中、身披鎧甲，精進地實踐菩薩行）、攝善精進（精進地修集善法）、利樂精進（不唯自修精進，在利樂有情方面亦不鬆懈）。
（四）三昧力較三地更深，三昧境界中更見多佛。十地寄報方面，可往生為夜摩天王（或兜率天王）。
（五）在四攝法的實踐方面，此地最精「同事」（以同理心與眾生共行菩薩行）。
七、第五地：難勝地（極難勝地）
第五地叫做「難勝地」。意思是說，這一地的境界不容易獲得。因為必須要衝破「空有不並、真俗互礙」的禪觀關卡，才可能晉昇此地。而這一關卡，正是從初地到四地的菩薩行者所無法突破的。難度如此之高而終能抵達，所以此地被稱為「難勝地」。
對一個菩薩行者而言，十地的內容包含有兩類行持。其一是有關自我修證境界的提昇。主要是個人禪觀功夫的昇進，以及心性的淨化。其二是利益眾生（包含莊嚴淨土）的利他事業。就這兩個問題來看，此地之「難勝」，指的是菩薩行者的禪觀功夫而言。當然，諸地行者的修行必然自他兼顧、六度並進。不過，在修行歷程中，難免會有或輕或重的偏向。難勝地之特別被注意的地方，是禪觀功夫的突破，終使自己能抵達「空有不二、真俗無礙」的境界。雖然很費力、很不容易，但總算證得了。所以，「難勝」一詞，多少也有反應修行者心態的意涵吧！
關於這一地的特質，主要有下列幾項：
（一）從初地證得空性（法性）以來，一直有「空有不並」的問題。問題點是：雖然根本無分別智證得真如空性時，可以一切相不現（無相）；但是在後得智通達諸相如幻時，根本智所證的空性經驗又不見了。
從初地努力修禪觀到第五地，上述這一難關終於能夠突破。在禪觀中，一念證空性；一念又了達諸相如幻，並脫離對諸相之妄執。就這樣貫通了根本智與後得智的間隔，能夠二智並觀。這是從初地以來，經過二、三、四地才獲得的成果，說它是「難勝地」是一點也不誇大其辭的。
（二）難勝地在六度中，最精到的是禪定婆羅蜜。內容包含安住靜慮（行者在禪定中得到身心輕安，安住在定境的現法樂住境界）、引發靜慮（從禪定引發神通）、辦事靜慮（依禪定引發的神通，去實踐利生事業）。
（三）此地菩薩依禪觀所見，可以體驗到流轉生死與涅槃還滅，二者在本質上是可以貫通的。由於徹悟到流轉生死的幻化性與空性，所以不會像小乘那樣急迫地求證涅槃。因此，這一地菩薩的生命智慧，是超越世間凡夫，甚至超越聲聞、緣覺的。
（四）這一地菩薩在三昧境界中，可以見到比前此諸地菩薩所見更多的如來。在十地寄報方面，有資格成為兜率天王（或說化樂天王）。為了利益眾生，此地菩薩仍然勤學世間技藝。
八、第六地：現前地
第六地是「現前地」。這一地的菩薩能入滅盡定（比四禪、四無色界定還要高深的禪定）。在定中，現證法性；般若波羅蜜多（無分別智）顯現在行者心眼之前。亦即在定中可以清晰地體驗到所證的悟境。古人謂之為「佛法現前」。這就是「現前地」一詞的命名緣由。
這一地的主要特質，另有下列幾點：
（一）在六度的實踐中，此地所修之般若波羅蜜，最為圓滿。內含生空無分別慧、法空無分別慧與俱空無分別慧。《華嚴經》（〈十地品〉）謂，此地菩薩在證悟時，會有名為「無障礙智光明」的般若境界現前。
（二）這一地的菩薩行門，多修緣起觀。通達「緣起即空」的理趣，因此觀行時，「佛法」容易現前。
（三）在前一地（難勝地）雖然能「空有並觀、真俗無礙」，但是觀行者是經過多方調整與苦鍊才修得的；是費力、難得的，所以被稱為「難勝地」。到了現前地，只要多修「無相作意」，就能抵達此境。比第五地要輕便得多。
（四）這一地菩薩，比前五地菩薩更能對空有二境界作如法的調適。亦即：雖然對眾生恆起大悲，但是此心不會泥住在有為法之中。雖然觀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本性寂滅，但是也不會泥住在寂滅境界之中。逐漸朝向「寂而常照、照而常寂」的圓滿境界邁進。
（五）在十地寄報方面，此地菩薩可以往生為善化天王（或他化自在天王）。
九、第七地：遠行地
這一地叫做「遠行地」，是就修行歷程的長遠而言的。從初地在禪觀中證得「無相」（一切法無差別相）起，行者即入聖位，成為登地（地上）菩薩。可是在定境中所得的境界，無法在出定之後繼續維持。出定之後，差別相又會在行者的感官中出現。這時，只能依定中經驗，來辨識這些差別相的本質原是無相。
從初地努力禪修，到五地時，終於很難能可貴地打通入定出定之間之「無相與有相」的關卡。可以在出定後，以後得智得見差別相之「無相」（空性）。真正貫通了「空有不二」的理趣。
到了第六地（現前地），禪修功夫愈來愈成熟。只要多修「無相作意」，就可以打通上述這一困境，不會再像五地那麼「難勝」了。進入第七地，禪觀功夫更加成熟，入定與出定之間的所得境界，可以在一念之間貫通，因此，幾乎可以無間斷地使一切差別相，都「無相現行」（顯現出本質是空性）。這一修行境界，距離初地，是極為長遠的，所以此地才被稱為「遠行地」。
不過，從初地到達這一境界，都是靠禪觀修行逐漸進展而得的。其間，必須運用禪修技巧，要作心理狀態的調節。這些修行努力，佛教界稱之為「加行」。由加行的不斷努力，才能使「無相現行」境界穩定、成熟地顯現。在佛教文獻中，這種「加行」，又被稱為「功用」（abhisaMskAra）。所以，七地這種透過加行以證得「無相」成果的方式，被稱為「無相有功用行」。換言之，這種「無相」成果，是透過「功用」（加行）才得到的。到七地，有功用行的「無相禪觀」，才是最成熟的展現。
第七地是有功用行之修行歷程的終點，自此之後，進入第八地（不動地），即開始進入「無功用行」境界。此外，在第七地修行境界圓滿時，可以進入穩定、成熟的「無生法忍」境界中，體驗到「無生、無起、離心意識想的實相、空性」之實況。就在第七地成就這種無生法忍境界時，依《華嚴經》（〈十地品〉）所載：「即時得入第八不動地」。可見第七地與第八地之間，是「有功用行」與「無功用行」的分水嶺。
經論中對於無生法忍的證得，有說是第七地，也有說是第八地。這種不同的說法，應是上述這一狀況所引起的。初證悟時是在第七地的終點，但隨即轉入第八地。因此，說它是第七地時成就的，自是無誤。說它是第八地成就的，也不算誤解，因為「菩薩成就此忍，即時得入第八不動地」（《華嚴經》．〈十地品〉）。成就之當下，已經可以入第八地了。因此，「八地得無生法忍」之說，也是可以理解的。
關於第七地的其他內容與特質，另有下列幾點：
（一）從初地到六地，修行的內容以六度為準繩，不過，各地互有偏勝。譬如初地著重在布施，二地在持戒……，依序到第六地著重般若。從第七地開始，又從般若波羅蜜衍生出「方便、願、力、智」四度，而成為十波羅蜜。從第七地到十地，所著重的就是這四項。而第七地的實踐焦點，就是「方便度」，亦即運用善巧方便以度化眾生。
（二）運用正確的身心修行方式，以期證悟實相境界，這就是前文所述及的「有功用行」。第七地是有功用行的終極階段，在這個階段所證悟的「無相現行」之實相境界，被稱為「無相有功用行」。在此一地，才透過修行而澈底體驗到「千差萬別的一切法，其本質其實是無差別相的」。
（三）這一地所著重的「方便度」（又稱「方便善巧波羅蜜」），內容包含下列二項：
⑴迴向方便善巧：將自己所實踐的種種善法，迴向有情。
⑵拔濟方便善巧：以救度眾生的大悲精神作為實踐菩薩行的基準之一。
（四）前一地（現前地）能入滅盡定（六識心全滅的高深禪定）。在定中修「無相作意」，即可證得空有無礙境界。在第七地，這種功夫更加純熟，可以在一念之間入定出定，使所修的無相禪法，無間斷地達到「無相現行」的境地。
（五）在十地寄報方面，此地菩薩可以成為「自在天王」（一說「大梵天王」），以度化眾生。
（本文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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