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心雜誌85期2005.1.1  生活萬象


憶往事念師恩


釋傳燈

        民國五十一年,才十六歲的我,跟隨證恩師出家於高雄宏法寺。回想這四十二年來,承蒙恩師栽培教授的點點滴滴,不禁萬分感恩又萬分不捨。
        上人為了栽培我,在我出家十二天後,就把我送去新竹福嚴學舍親近續明、仁俊、幻生法師研習佛學。一年餘畢業後,適逢台北臨濟寺開辦戒光佛學院,我與傳道師兄又赴台北親近賢頓和尚與淨念、淨心法師等學習佛法三年。其間寒暑假都回常住,上人都利用這段時間教導我身為一個僧人的談吐及威儀,尤其上人最喜歡用禪宗當下棒喝宗風──隨犯隨斥的手段,令我們當下頓悟。因此,上人不管吃飯或早晚課誦,私下或大眾前,都會隨時隨地教示我們;有時我們會抱怨上人太不顧我們的尊嚴了。但上人認為這種一針見血的教導是成效最好的,甚至私下對我說:「如果有一天不罵你們了,即表示對你們徹底放棄,這才可悲啊!」好在上人生前未曾遺棄我。
        每年除夕夜圍爐時,上人常會報告常住一年來的重點工作,尤其會特別呼籲要效法慈航菩薩所提出的:「佛教三大救命圈──教育、文化、慈善事業。」因此我們都以推動此三大志業為職志,例如:本寺所成立的各種團體或工作,尤其推動兒童文學營、兒童叢書的出版、佛教百科全書的編輯、能仁家商的協辦,以及協助教團等相關事業的推展。現在大行寺也稟承上人的遺願,繼續推動此三大志業,以告慰他老人家對我的培育之恩。
        記得:我剛出家時,因不曾離家而心悶,上人就派我打掃廁所,當時上永下忠老和尚見此心疼,並為我向上人情商,但恩師不為所動的表示:「這是我教育徒眾的原則,為培育健全的僧格,不管任何心情也要承受其磨鍊。」
        上人一生,非常樂觀瀟灑,對任何年齡層及不同身份者,都能與人平易相處,因此有「老頑童」的美譽。對一般年輕人的學業、身體、心理、經濟各方面更是關照有加,何況是他的徒弟呢?
        他老人家行事立場堅定分明:
        在國家立場上,他會關心國家大事,例如:中華民國退出聯合國時,蔣經國先生提倡「莊敬自強,處變不驚」,上人即以實際行動響應,把從東南亞請回之玉佛義賣所得新台幣壹拾萬元,全數捐給國家,作為佛教僧眾愛國的表率。
        在宗教立場上,他常寫文章維護佛教,批判有損佛教的不當情事。
        在教團立場上,他長久以來都在呼籲大崗山的子孫要團結,要組織聯誼會互相交流、合作、關心,為佛教效力。但是,直到他老人家圓寂後,才正式成立「大崗山義永法脈聯誼會」。
        在道場立場上,他會盡心盡力建設宏法寺及相關道場,推動各種文教、慈善工作。但他絕不自讚毀他,而且常教我們要學習佛光山星雲大師的辦事能力、慈濟證嚴法師的慈濟奉獻、蓮因寺懺公的修行、印公導師的教理宏法,並且要做一個教團中有用的人。
        所以,讓我在耳濡目染中,也學習他老人家,竭盡心力服務道場及佛教的精神。
        他老人家對生死更是自在:
        在他帶領中國佛教青年會成員遊五台山時,因不甚摔傷而導致骨折時,不但沒有怨文殊菩薩沒感應,而且還發願造石階,希望將來朝禮者皆能平安喜樂,這種「但願眾生得離苦,不為自己求安樂」的菩薩心腸,可謂難得。
        尤其,在他老人家住進長庚醫院十三樓病房,我們跟醫生談論病情時,因深怕他知道而輕聲細語,其實他一進來就知道自己是癌症患者,怕大家傷心故表現很堅強,誠如《心經》所云:「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心無罣礙,無罣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的境界。所以,只要身體、精神許可下,都談笑自在,並為服侍者及來訪者開示佛法。其中,一件令我最難忘的是:對淨耀法師來訪的開示內容:「身為一個佛弟子,不可忘失菩提心,一定要有願力,要有智慧,要多佈施,要有品德,要有道風,最重要的,做人要圓融,做事要確實。」這也是他老人家對我們的最後教誨,也成為我在恩師圓寂讚頌會上〈哀思文〉中的告白,作為我日後一生遵循的座右銘。
        今日有六龜大行寺這個道場,要感念上人的雅量。民國七十八年大行寺動土竣工,正好宏法寺也重建大雄寶殿。雖然我身為大行寺住持,同時也是宏法寺副住持,但是,我不但沒幫忙宏法寺的建築工作,還帶走一些信徒來幫忙大行寺出錢出力;上人不但沒阻止,還屢次鼓勵信徒要護持大行寺的建設工程,這種無私無我且對後輩的關愛,使我們全寺上下都銘感五內,因此我們全體決議:共推恩師為大行寺開基導師,以永遠尊敬感恩。
        傳燈在宏法寺出家,隨侍恩師二十五載,負責領導婦女會、青年會、念佛會、國樂團、文物中心等團體,輔助創辦文教、慈善事業,以及寺務工作,或教團中的互動。近十年來,凡有道場欲請法師開光或傳戒會的戒師,師父都會推薦我,這種提攜後輩的愛心,也是身為弟子的我,所難以忘懷的。
        以上所言只是弟子對恩師追思的隻字片語,遠不能表其報恩於萬一,但願用我一生的時間奉獻身心於道場、佛教及眾生,實踐法的供養:「將此身心奉塵剎,是則名為報佛恩。」作為我對恩師一生教養的報恩與追思。                                                                                                                            寫於六龜大行寺書房 九三、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