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悲無礙

                                                                                                                                                                                                                                        郭廷立

        這是驚蟄後第二天早上，我在山上種生薑，由於蹲得夠久了，站起來活動活動；驀然驚覺一條銀黑相間的雨傘節，在和煦的春陽下閃耀。我定下神來，仔細一看，這條雨傘節有一米多長，中指般粗細。
        農民曆上說：「斗指丁為驚蟄。雷鳴動，蟄蟲皆震起而出，故名驚蟄也。」這三天來，一直下著濛濛春雨，春雷輕到幾乎沒有感覺。我心中想著：這些山中百蟲，不會真睡醒了吧！今天看見牠，真的令人不得不佩服老祖宗的智慧。今年國曆三月六日（農曆正月十七日），雷鳴動，蟄蟲皆震起而出；在山中活動的朋友，可要稍加警覺了。
        不知是不是我驚嚇了牠，只見牠把頭輕輕的伏在地面上，全身靜止；陽光下，像極了少女腰間燦爛的腰帶。我保持一個適度的安全距離，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後，把心放柔軟下來；我舉起右手，掌心對正牠的頭，輕輕的對牠說：「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找一個隱密的地方，好好的去修行，下輩子生得莊嚴一點，不要出來嚇給人驚。」我說完之後，溫和的看著牠。大約過了五、六秒，牠輕輕的抬起頭，優雅的轉了個九十度，微微吐著紅色的舌信，我不知牠是向我感謝，還是向我道別。我揮揮手，對牠說：「對了，就是那個方向。」我看著牠像春風一般，溫柔的拂過薑田，拂過田邊石頭堆積起來的田埂，滑入南邊山坡的密林中，牠的姿態，輕盈而曼妙。
        我不是一下子就有這種心境和功夫的。那是十幾年前，臺南縣關廟埤仔頭「蓮音精舍」的蓮姑教我的。因為我和幾個學佛的朋友都很喜歡山林，可是在山林中，經常都會碰到這種異類。每次遇見，總是心中驚恐，全身神經緊繃，直起雞皮疙瘩。一般人，由於恐懼心的驅使，常會做出無明的舉動：不是用棍棒打死牠，就是用石頭或磚塊砸死牠。蓮姑說：「這絕對不可以，山林本來就是牠的家，我們進入牠的家，是我們侵擾了牠，該道歉的是我們。如果再傷害牠，這跟打家劫舍的強盜有何分別？我們能做的只有一個字──讓。你讓牠，或是牠讓你。」這時，一位朋友開口了：「蓮姑，如果牠是在滑動中，我讓牠，當然沒有問題；如果牠靜止不動，我又非從牠身邊經過不可，那又該如何？」蓮姑說：「還是讓，請牠讓你。」朋友問：「如何請牠讓我？」蓮姑說：「問得好，這就要功夫了。今天我教你們，相信在座都是受過三皈五戒的朋友，如果你遇到這類朋友，第一件事就是深深吸一口氣，然後慢慢的吐出來，把緊張的情緒緩和下來。第二件事就是生起大悲心和平等心，把心放柔軟下來，不能有任何傷害牠的意念，要真誠的尊重牠是山林中的先來者。第三件事就是對牠做三皈依（如前面我所做的）。」朋友又問：「如果牠還是不走開呢？」蓮姑說：「那你就要留神了，你要有防衛的機制，平和的告訴牠：『既然你不動，那我要先過去了，感謝你讓我。』然後盯著牠，保持警戒，輕穩而迅速的通過。」朋友說：「我懂了，蓮姑，謝謝你。」
        懂歸懂，但是遇上了還是非常緊張的。十幾年來，我經常往來山中，這類朋友見多了，心中的恐懼自然減少了，只是，真正用上蓮姑所教方法的只有兩次，今天算是第三次。記得第一次是在民國八十四年左右，我仍在甲仙山中尋找適合我常住的地點。那是個炎熱的夏天，我獨自一人，走向青龍山妙音寺對面的山中。看到一戶人家，座落在山腰瘦削的平坦處，高度約九百多公尺，四面無遮，周圍景色一覽無遺。我心想：這樣的高度，如何取得飲用水？因為我看過地理書籍，書上說：「有山無水休覓地。」於是，我順著該戶人家水塔的管路，尋找飲水的來源。
        水管走在山壁上，這當然不是路，我看除了當初拉水管的走過以外，我算是第二個人了。走了大約半小時，前後上下都是蔓生的小樹和雜草。突然，我發現左上方，一條灰色的朋友停在那裡，一動也不動。這時，我心中一凜。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把整個心放柔軟下來，恐懼心和暴戾之氣也完全收斂起來。我把開山刀交到左手，放到身後，緩緩的舉起右手，溫和地對牠做三皈依。只是，正如那位朋友問的，牠還是動也不動，眼睛專注的看著我。這時，我對牠說：「你不走，那我要先過了喔！感謝你讓我，我要先過去了喔！」我一面說，一面緩緩的把開山刀交到右手，這時刻，我緊緊的盯著牠，平穩而輕快的從牠面前錯身而過。阿彌陀佛！
        第二次是在尋牛精舍建成後的第三年，民國八十八年。那一天，下午四點多，我正在屋後泡茶，同修正要進入臥室時，突然發現臥室門邊的木欄杆上，盤著一條一米多長，大姆指粗細的青竹絲。同修問我怎麼辦？我說：「沒關係，我來處理。」茶桌距離臥房外的欄杆大約五米，安全距離足夠。我立刻轉向牠，舉起右手來，掌心面對牠，注視著牠，對牠做三皈依。牠微微的抬起頭，似乎在聆聽的樣子。皈依完後，我溫和的對牠說：「你盤在那裡，四面都無遮攔，難道不感到危險嗎？更何況，你盤在那裡，叫人怎樣進門去？所以，慢慢的下來吧，地面很近，只有七十公分的距離，輕輕的下來吧。」這一次，牠真的聽懂了，只見牠緩緩的鬆開盤繞的身驅，慢慢的下降，到達地面。我讚美牠說：「很好，很好，你做得很好。現在，往左前方移動，要注意啊！前面有個很陡的斜坡，你要把身體放柔放慢，輕輕的滑下去。（我在說的時候，牠真的像聽明白一樣，按照我的指示移動）對了，對了，就是這樣，你做得好棒啊！」牠真的緩緩的滑下斜坡，找個隱密的地方，修行去了。這是我第一次實證到，人的意念是可以跟異類動物溝通的，真是太棒了！
        蓮姑的蓮音精舍廚房中有塊匾，寫著「無礙」兩個字，是蓮姑的哥哥楊火炎先生寫的。遇到不順意的事，蓮姑就常常指著說：「無礙」。數年前，蓮音精舍的天花板上住著一條大龍，每過一段時間，蓮姑就到戶外，對著天花板到屋頂間的縫隙說：「出來！出來！伸出頭來讓我看看，有沒有長得莊嚴一點！」這樣的胸襟，這樣的氣度，這樣的能以平等心和異類相處，唯一能夠解釋的，大概就是「大悲無礙」吧！
編者按：
        現今全球現生的蛇種，截至2004年6月止約記錄有2978種；至於台灣地區的蛇類，若包括海蛇，則已記錄達60種以上。
    蛇類並無耳孔的構造，也就是說蛇類並無外耳，其中耳也不發達，所以在聽力上蛇類近乎聾子般，僅對較低頻的震動敏感。
    蛇類皆具有分叉明顯的舌頭，且會作出吐舌頭又縮回的「吐舌信」動作，用來偵測外界環境，當舌吐出時，就有如兩點定位般，二叉的尖端都可分別接收氣味分子，當舌頭縮入口腔後，會掃過上顎一個稱作犁鼻器（Jacobson’s Organ；Vomeronasal Org-an）的構造，此構造內有許多特別的感覺細胞，然後經由犁鼻器，將外界接收的氣味訊息傳送至大腦中的嗅葉（Olfactory Lobe）中，再作出判斷，所以雖然多數蛇類的視力與聽力都很差，但是卻可靠「吐舌信」來補其感官上的缺憾，用以搜尋獵物或躲避敵害。
    部分的蛇種在眼鼻間或唇周緣尚會有一些凹陷的構造，即所謂的頰窩及唇窩，其內藏有對溫度敏感的感覺受器，可用紅外線偵測的方式來找尋獵物或感受外界的狀況。
    雖然毒蛇並不會無故主動攻擊人，但當我們不小心在近距離驚擾到他們時，他們仍會基於自衛咬人，所以我們應仍要相當的小心。萬一行動中突然面對面時要靜止或閉氣，心平氣和而緩慢離開，避免因一時驚動而被攻擊。一般而言，蛇是不會主動攻擊人的，除非牠感到遭受威脅。
    到蛇類可能出現之地點從事戶外活動時著長袖長褲，並且穿高統的球鞋或登山鞋等，絕不可穿拖鞋或涼鞋，以免不小心踏到毒蛇時有被咬之虞。此外，蛇雖視力大多不佳，聽力又近乎聾子般，但是他們對震動可是相當敏感的，所以在從事一些野外活動又必需穿越草叢時，除了衣著上的注意外，不仿拿根棍子撥弄先「打草驚蛇」一番，相信他們多會早早逃之夭夭了。
    其實很多動物我們會覺得害怕，多是出於對牠們的誤解，當我們對他們能夠有進一步地認識後，就不會覺得牠們是那麼可怕了。希望大家能從瞭解蛇類作起，試著以更持平的態度面對自然界中多樣的生命形式，未來才不會有更多生物繼續在被了解甚至被發現前就消失了！

                                                                                （以上資料參考向高世先生〈蛇類簡介〉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