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5年6月3日妙心寺成長教育講座
臨終關懷面面觀
會焜法師主講 妙心寫作讀書會整理
壹、前言
法師、各位居士、大德，阿彌陀佛！
今晚要和大家討論的是──臨終關懷面面觀。為什麼我會選這樣的主題呢？因為現今佛教界，有很多居士非常的發心，常常去幫人家助念；或者我們學佛弟子，當有病苦或臨終的時刻，就會希望得到適當的關懷，以袪除內心的恐懼。傳統上，我們佛教界所做的關懷很多，但都是偏重在助念方面。從我到醫院照顧病人的過程中，我看到很多關懷的層面可以再擴展。今晚，我將把以往在醫院所面對的一些個案，分享給大家。此外，也希望聽聽大家在臨終關懷的層面，能否提供一些可以共同討論的課題。
貳、臨終關懷五大議題
現在，我將「臨終關懷」的層面，分為五個議題：第一、我們為什麼要做臨終關懷；第二、臨終關懷的領域；第三、關懷者應該具備的基本觀念；第四、瀕死病人的心聲；第五、實例分享。
一、為何要做臨終關懷
現在先進入第一個議題──為什麼我們要做「臨終關懷」？請問在座曾有幫人家助念的經驗？請舉手！算滿多的！
（一）生命輪迴相續
為什麼我們要做「臨終關懷」？因為我們的生命是相續的：當一個人死亡，這個生命不是就結束了；因為人死亡之後的色身，只是四大組合的假體，所以我們死後的第八意識，是相續在輪迴。這一生，這個肉體壞了之後，我們的意識會跳脫這個肉體，然後繼續再依著我們的願力、習性、念力而輪迴，這就是生命相續的道理。
（二）清淨轉化是解脫的機會
我們在醫院當志工關懷病人或是我們的親友面臨癌末，在即將臨終時，我們可以感受到那生命是脆弱的，而且很容易受到傷害，也是最徬徨無助的時刻。在這個時刻，假如我們能夠給予恰當的關懷，這個病人，會整個做一個大轉變；因為臨終病人當時的心識，是能夠做清淨的轉化。就轉化一個以往錯誤的思想觀念而言，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為什麼一個病人當臨終的時刻，才能夠幫他做心識的轉換？大家想過這個問題沒有？因為當一個人生命垂危了，他會有死亡的逼迫感，我們健康的人沒有這樣的經驗，所以不知道臨終時刻是我們要求解脫的最好時機。在這個時候，我們的肉體即將要敗壞，讓我們受報的業報身也即將消失，此時，念佛往生的人，若有念佛求往生的正知見，不管你是希望往生極樂世界也好，往生彌勒淨土也好，往生藥師如來的淨土也好，無論希望往生哪一個淨土都無所謂，只要我們的信願足夠，就會得到一個很好解脫的機會。當一個人病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時候，假如能得到很好的啟發，他的信心便會啟發增強起來，這時他的方向明確，念力也很專注，來為他做心識的轉化，或許能得到一個解脫的機會，對他而言都是彌足珍貴的。
（三）心識轉化的正確觀念
談到為臨終者做心識的轉化，有兩個正確的觀念必須先具備：
第一、我們一定要先排除不當的外緣。臨終時刻的不當外緣是什麼？什麼是我們臨終最大的障礙？牽掛。臨終前，我們心裏的牽掛就會變成障礙。除了牽掛之外，親人的哭泣也是一大障礙，因為親人的哭泣會引發臨終者的情感，令他起無明的煩惱。此外，更重要的就是被急救所造成的障礙。臨終時刻，依照我們的傳統醫療，會幫病人做急救，或送到加護病房，這一些都會造成我們很大的困擾。假如我們的病症已經過兩位醫師宣告無救了，這個時候我們應該要有所準備。發給各位的「安寧護照」手冊，大家可以看看。臺灣目前的現代醫療，病人已經可以有自主權，可以有很大的保障了；當我的病症已經無可救藥，已經是不可治癒了，經過兩位以上的醫生確認後，只要我有預立醫囑，確定我將接受安寧療護的照顧，我不要接受急救，我不要插管，絕對可以自己做自己的，這些不當的外緣就可以排除。現在有一個非常好的機會，就是國民健保局已經同意，只要我們簽好這個自願書預立醫囑，我們一如精舍會代為收件，再統一寄到臺北國民健保局，健保局會在我們的健保IC卡裡面建檔，以後就是永遠有效；假如是我反悔了，我簽的這個不要，要刪掉這些紀錄也可以。我今天帶來的「安寧護照」，大家可以詳細看看；裡面的條例已經過立法院三讀通過，而且已經宣佈實施了，所以可以自己為自己預作保障，摒除以後很大障礙的外緣。
第二、心識的轉化是照顧他無盡未來的生命。假如能透過很適當的方法，對臨終者意念做清淨的轉化，他不僅有助於這一世，也是照顧他無盡未來的生命。因為十個人中有九個人在臨終時刻都有恐懼。只因我們不曾走過這條路，不知道未來，心裡就很渺茫。我們在臨床上看到很多人都是因為不了解這個過程，所以就會害怕、恐懼；恐懼的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害怕這個過程中不知道會不會很痛苦。所以我們若照顧得體，不但能夠讓這個人安詳的捨世，甚至可以改變他的未來，那就是照顧一個人無盡期的未來生命，這也就是我們臨終關懷的一個終極意義與價值。
二、臨終關懷的領域
現在談談第二個議題──臨終關懷的領域。
（一）何謂臨終
我們先來了解何謂「臨終」？醫學界對「臨終」的界定是什麼？什麼時刻是臨終？通常醫學界對臨終這兩個字的界定是：各個器官都衰竭了，如：心臟衰竭、肺部衰竭，或者腎臟衰竭，就是各個器官衰竭了，那醫生就會宣告你的時間不多了，可能會因為這樣而致命，也就是說你面臨死亡已經不可避免了。醫生把臨終界定在你的器官，當醫生判定你是一個末期病人，通常都是只剩六個月，醫生認定你對死亡已經不可逆，你已經是順著這條路慢慢的步入這個階段了，醫學界認為這個就是臨終期。
（二）佛教對臨終的看法
我們再來看佛教界對臨終的看法。請問cancer的病人是不是臨終者？不是。安養院的老人隨時會往生，安養院的老人是不是臨終者？工廠的員工？商店的生意人？學校的師生？馬路上的行人？他們是不是臨終者？都不一定是嗎？馬路上的行人，剛剛說要出去買東西，為什麼一下子電話來說，某某人已經被送到醫院急救了，結果兩個小時之後，醫生宣告急救無效。他是一個健康人，只是在馬路上行走而已。還有飛機上的乘客，一台飛機只要出事，全機的人就這樣一下子就沒有了，所以在床上睡覺的人，他會不會睡一睡就死了？也會。這些人，除了醫院的病人之外，他們沒有病程，但是突然間的往生；請問什麼時間是他們的臨終？我們對臨終的關懷，什麼時候來關懷這些人呢？所以佛教界對臨終的看法，認為我們每一個人都是臨終者。
為什麼佛教界對「臨終」會有這樣的看法？因為我們的生命是無常的，所以我們隨時都要對自己的生命做關懷，並不是要等到接近臨終。
在慈濟醫院，有一位癌症末期的老太太，孤獨一個人在安寧病房，很可憐，那邊的志工很慈悲，每天都去關懷這位阿婆，不但為她按摩，餵飯給她吃，還幫她梳洗。這位老人家好高興地稱讚這些志工很發心，所以就一直很感恩。有一天，她發現整天沒有看見這位志工，有人就告訴她，她已經走了。阿婆問：「為什麼？先走的應該是我，為什麼是她？」原來這位志工昨天到醫院關懷病人之後，在回家的路上發生車禍。一個重病垂危隨時都會走了的人，竟然還活得好好的，而關懷她的一位健康志工，竟然遇到車禍往生。唉！誰是臨終者？所以大家要知道，生命是無常的，什麼時候要發生什麼事？我們都不知道。佛陀說：「生命就在呼吸之間。」所以，我們從現在開始，就要先做好自我關懷。我們生活在這個世間，隨時都要做好生命教育。每一個人都要懂得好好的自我保護、愛護；學會了自我關懷，才有能力去關懷別人。
佛陀說：「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我們都希望遇到好的因緣，希望遇到好事，但是我們沒有辦法去避免所有的挫折與逆境；當挫折逆境來臨時，我們要學習去接受，好好為自己做生命教育。在我們生命中，隨時都得面對無常，這個時候如果我們能夠懂得如理思惟，並能以佛陀所說的：「諸行無常，諸法無我。」這個道理來思考當下所面對的情境而成為習慣，當我們真正面臨生命大考的時候，就不會慌亂了，這太重要了。
（三）觀因緣法，給予正向的引導
常常遇到癌末病人，他們隨時都有燈熄煙滅的時候，但是他們的內心依然有好多好多的放不下。我曾經關懷過一個病人，他高頭大馬，他的太太個子很小；最近他的身體越來越差，天天擔心自己越來越沒有力氣了，將來連上廁所的力量都沒有，太太怎麼能照顧我？他每一大小事都在憂心，很多很多的憂慮都放不下。關懷這樣的病人，我們必須給他一個很正向的引導。例如：他說：「我的兒子是職業軍人，通常孫子都是我在照顧，現在我生病住院，我的太太也為了照顧我，而沒有辦法去照顧這小小的孩子，那怎麼辦呢？」「將來我們都沒有辦法照顧這孫子，他那麼小就被送到幼兒園去，好可憐！」我知道這位病人他放不下這個孫子，晚上睡覺時都偷偷的想要怎麼去自殺。我就去輔導這位病人，我說：「陳先生！假如你現在是很健康的話，最想做什麼事？」他說：「我想要騎腳踏車載著我的孫子到外面走走，到外面玩玩。」這就是他心中最想做的事情。我說：「你對孫子的愛，實在是偉大，但是現在不是你不願意去照顧，而是你身體上有了這個障礙，讓你沒辦法執行。這樣子好了！你應該把你這份愛心留下來。」「怎麼留下來？」「我去拿紙和筆，讓你寫下想要跟孫子講的話。」他說：「我病得沒有力氣。」我說：「陳先生！你現在是身體有病，你的心理沒有病，你跟正常人完全一樣，但是你這份愛很偉大，應該讓你的孫子知道。」他就真的寫了，寫起來很有力，除了寫他孫子的名字外還寫：「爺爺現在生病住在台大醫院，沒有辦法照顧你，你要乖乖的聽爸爸的話，將來要對國家盡忠，要奉獻社會。」他就寫了這一些。然後我向美術治療師要了幾張貼紙讓他貼在信上，再用信封裝起來，請他的兒子來把這封信轉交給孫子。你知道嗎？這位老先生，因為做了這件事之後，就沒有再想要自殺了；他想要對孫子付出的愛，已經有去做了，這封信交給他的兒子之後，他已經心安了。至於他身體的狀況，我們就是試著讓他慢慢的去接受自己身體的狀況；他的身體我們沒有辦法去扭轉去違逆，因為他罹患胰臟癌，整個胰臟的通道都是阻塞的，不能吃也不能喝，只要喝一口水馬上整個吐出來，狀極痛苦。一個人到了臨終時刻，生命都已經難保了，加上他的心理有很多很多的牽絆和罣礙；這個時候，一個人面對生命大考的時候就會慌亂，所以我們學佛者要去觀因緣法──緣生緣滅，透過我們的修行，讓我們的生死更自在。我們要把握當下的每一個時刻，不用怕任何的情境的出現，這是我們這一生應該去努力的課題。
（四）臨終助念或開示要契機應機
現在佛教界很盛行的臨終助念，幫助了很多生死困頓的臨終者。但臨終助念不管是助念也好，不管是開示也好，不能以固定的模式說法、念佛。所謂固定的模式，就是對臨終病人的助念或是開示都是同一套。助念就是：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通常我們都是這樣子用，對不對？其實，我調查過很多病人，有的病人不喜歡。譬如：我剛才講的，幫孫子寫信的那一位病人，他之前是職業軍人，從來沒有接觸過佛教。他的隔壁有床，放的念佛機就是我們傳統的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有一天，在隔壁照顧的一位師父跟我講：「你知道嗎，他反應出他不喜歡隔壁放念佛機。」我聽了就去問這位病人說：「陳先生，你有聽到隔壁的念佛機嗎？」他說：「有！」我說：「你有沒有跟著念？」他說：「我不喜歡。」我問為什麼？他說：「我沒有力氣這樣子念，我不要用聽的，我要自己念，我要一個字一個字，清清楚楚的自己念。」很難得，他就是要念阿彌陀佛，而且要一個字一個字清清楚楚的念，這位病人就是不喜歡固定的念佛模式。了解了他的需要之後，我就依著他的需求去幫他錄音，錄音之後再跟他講，依他的狀況再做一點開示，非常的有效。錄音機放在他的耳邊，他真的就是這麼跟著念；他說我要的就是這個，所以不是他對念佛的信心不穩，而是他要清清楚楚的由自己來念，不要聽念佛機。所以，每個人的需求不一樣，我們要去適應病人不同的需求，而不是用一成不變的模式。
此外，不同的團體有不同的念法跟開示，臨終者難以是從。有一位法師的同學，他的媽媽忽然間送去長庚，兩個小時之後斷了氣，家屬就要求助念。當請我去的時候，已經有三個團體在那邊等著要幫她助念，我就在外面等，我聽到每個團體的念法都不一樣，念的韻也不一樣，開示也都不一樣，三個團體都不一樣，假如是你會怎麼接受？一下子這個團體念的是快的，一下子那個團體念的是慢的；等一下這個團體是念四個字的，等一下那個團體是念六個字的，這位亡者如果會講話，他會說你們不要念了，我不知道要跟誰來念，也不知道要聽誰的。看到這些現象，我等這三個在家居士團體念完了，就請他們休息一下，我先去了解亡者在要斷氣之前所有的情境，再去跟亡者開示。我覺得這位亡者，她是吃東西噎到，送到醫院就沒有救了。當時她因為非常生氣，她認為媳婦非常非常的不孝，偏偏這個媳婦又是大媳婦，她又特別重視大兒子，這個兒子就很為難。媳婦對婆婆不好，婆婆因為生氣，氣得哽到噎死，所以滿是怨氣。我看到了就覺得這時為她助念或開示是沒辦法受用的，我請她的兒子、媳婦全部跪下來，看著那個不孝的媳婦跟兒子，滿臉內疚與傷痛，因為他們也不知道要怎麼辦？這時我就對亡者說：「您在這個世間，假如有很多您認為不美滿的地方，或者您有很多憤怒的地方，這個時候您應該要原諒這些讓你憤怒的人，因為生命到這個時候，憤怒會造成您很大的障礙，這時您要用慈悲心來包容這些讓您憤怒的人。您這個時刻應該要把握住您之前的信仰、您的念佛，才能夠真正的幫助您；請您一定要慈悲，您的兒女現在都跪在您的面前。」我講的話一面給亡者聽，一面給家屬聽，而後我對她的大兒子和媳婦說：「您的兒子、媳婦覺得有愧對大家的地方，也愧對媽媽，所以現在您的兒女都要跟您求懺悔。」這個媳婦對媽媽很不孝，而且很違逆，這個時刻她沒有辦法再有任何的表示，她聽了我跟亡者所講的話，她就跪下來說：「媽媽，我跟您道歉，我對不起您，我以往對您的不孝，是我不應該。」兒子媳婦除了她信任的女兒之外，一個一個全部講，整個講完之後，我再開導她。我說：「請某某人，您這個時刻一定要發起您的悲心，來慈悲原諒您的子女們，他們一個一個非常恭敬的向您求懺悔，為了要表達他們最後的孝心，請您歡喜接納，他們要虔誠的為您助念。」我把整個助念的責任放在兒女的身上，讓這些兒子、媳婦跪下來幫這位媽媽念佛。真的，這個時刻你可以看到亡者原本死人相的臉，都跟著情境在變化。所以，不同的團體去助念，沒有辦法間接去了解臨終者的憂惱和罣礙是什麼？這有很多的實例。
又有一次，有一位信眾請我去幫她的弟媳婦開示，我就去了解，她的弟媳婦當時才四十一歲，壽衣已經穿過三次，三次都沒有往生。這一次，她的家人非常擔心，她是不是又沒有辦法走，但是醫生又確定她沒有救了，要家人做好準備。她當時的腳整個是黑的，腫得很大，但是就是走不了。我到達時，他們已經在助念了；我一看臨終者的臉，覺得她沒有辦法心平氣和的跟著念佛，就請他們停止念佛，我來和她講話。我說了第一句話，明顯的她就有反應，我說：「某某人，妳有很好的因緣和福報，因為妳的大姊信佛，所以來了幾個團體幫妳助念，妳有聽到大家在幫妳念佛嗎？」她還很有力氣喔！她的臉是往裡面翻的，表示她不高興，只要這位臨終者有很大的心結存在，你怎麼念佛都沒有用。我就說：「妳不喜歡，那不要勉強。」在和她的先生對話下，我了解，原來他的太太就是認為先生有外遇，而外遇的對象是自己的乾姊姊，她認為先生跟自己的乾姊姊有曖昧關係，她非常的不甘願，認為如果自己死了，正好促成他們的姻緣，所以她的壽衣穿了第三次。她的先生也表示：「其實她是誤解了，我們並沒有做對不起她的事。」我就說：「你現在一定要用你的至誠，表露出對你太太的真情，讓你的太太安心，要不然她不會走。」接著我對她的一對就讀大學的兒女說：「等一下，你們一個站一邊，牽著媽媽的手跟媽媽講話，要叫媽媽直到媽媽有回應。」其實，我看到這位臨終者還有很強的力氣，於是就教那一對兒女怎麼對媽媽說話，教他的先生怎麼對太太說話，由兒女先去說，兒女一直叫：「媽，媽，媽」叫到第三聲就有回應了，但是那種氣，讓人感到非常的不祥和。由兒子先說，然後女兒，他說：「媽媽您放心，我們會好好的唸書，以後我們會孝順爸爸，您不要罣礙我們。」兒女都講完了後，再由先生去講。先生講話的肢體語言能讓太太很深的感受，他握住太太的手，用平常稱呼她的名字跟她說：「妳要相信我，我們夫妻一場二十幾年，我真的沒有對不起妳，更不會去做對不起妳的事情，妳不要再懷疑我，我向妳保證，我絕對不會做對不起妳的事情，妳不用擔心。」他真情流露的跟他太太講完後，那臨終者的臉，本來是存在著極憤怒的氣息，後來看到臨終者的臉轉安詳相出來，之後我再徵求臨終者的同意，我說：「現在唯一對妳有幫助的，是妳一定要生起善念；妳的大姊很有善根，她希望這個時候對妳有幫助的就是念佛，妳願不願意他們陪著妳一起念？」她用點頭來回應，於是大家就開始念，念到那天傍晚，她大姊打電話來說：「師父！她終於走了。」可見臨終者心裡的牽掛與懊惱，假如沒有排除，我們要啟發他的正念，是有困難的，我們再怎麼念，她就是沒有辦法安詳平靜的接受。所以我們的開示、我們的念佛、以及所說的法，是要能夠被臨終者接受的，才能發生效果，一成不變的念誦或開示，只是徒勞而無功。
又譬如說：我有一次去幫一位法師助念，去的時候先幫這位法師做開示，跟他講開示是依照往生者生前的信仰，生前所修的法門，以及身體的狀況去跟他說法。說完後，我帶了一群志工去助念，在助念的時候，又有一群法師來了，有一位法師去幫他開示，開示完後，好幾位志工都跟我反應：「師父！以後我假如臨終，我不希望這樣子，我到底要聽誰的？」「而且後面的法師跟他說，你現在把你過去所修的法門都要放下，你現在唯有就是要依照阿彌陀佛，一定只有念佛才可以。」奇怪！他是修持戒的，你叫他要把所有的法門都放下，很多人很納悶。所以我們要來開示之前，必須要先了解亡者的信仰、所修的法門、他的憂惱、牽掛及心願是什麼？如此，我們所給予的才能夠跟臨終者契機契理，這才是整個的臨終關懷。
三、關懷者應具備的基本觀念
接著談第三個議題──關懷者應具備的基本觀念。
（一）重視病患的個別差異
關懷的前提，首先是要去重視每一個病患的個別差異，因為病患的教育、家庭文化、思想都不一樣，不能以一個方法套用在每一位病人身上。
（二）重視臨終者的生命回顧
臨終關懷除了重視病患的個別差異外，第二要重視病人問題的掌握，這就是我剛才講的，依據病人的心境給予肯定跟鼓勵；指引他過去熟悉的法門比較可以相應，提醒他要憶念他的善法，這就是當你對他做生命回顧時，必須給他肯定，讚歎他的生命價值和意義。你要讓他回憶過去歡喜的事情，關懷者要先學習放下自我；通常我們很喜歡人家講了一個問題，就很自然的想要去回應，這是我們想要去解決問題的習慣。在了解病人的心態與需要之前，不要急著要給他什麼，這個前提很重要的。
（三）重視臨終者的需求
臨終病人假如有疼痛不舒服，你幫他助念，他是沒有辦法平心靜氣來念的。我們對他的不舒服、對他的虛弱、對他的呼吸困難等問題，一定要由醫療來配合，幫他解除整個身體的痛苦和困境，現在的安寧病房的照顧就是有這個特長。比如說：臨終病人若呼吸很困難，很喘時，是可以用藥控制到最低最低的限度；若有很強烈的疼痛，也可以控制到完全不痛。我們對病人的關懷，不但要真誠、要溫和，而且在病人的面前要講一些很適當的、對病人有意義的話。在醫院關懷病人的志工一定要有這樣的人格特質，不能隨便說些不是正面的話。
四、瀕死病人的心聲
以下進入第四個議題──瀕死病人的心聲。所謂瀕死病人就是一個人即將要往生了，醫生宣告請你準備回家。此時，這個病人會有那種心理的感受？
（一）請不要做無意義的急救
瀕死病人他已沒有辦法言說了，但他內心會說：「請不要做無意義的急救。」既然死亡是不可避免的事實，多餘的醫療行為對生命已經沒意義了，反而帶來清淨念的干擾。要堅持拒絕不必要的措施，因為這些措施已經來不及了，所以簽預立醫療遺囑是有必要的。有一次，我在台大醫院的樓上，得知加護病房通知我們六樓的法師，說有一位病人需要照護。那位病人是一位男眾法師，他是突然間暈倒被送到醫院後，馬上就被送到加護病房，緊急的插了內管；嘴巴插了那麼粗的內管很不舒服，有意識的人大部分就會想要去拔掉管子，醫護人員為了要保護你，就綁住你的手；當你無法排尿，醫院會幫你插尿管；腎臟積水會幫你接引流管，這樣子，身上接滿了管子。當我去看這位師父的時候，好心痛，這位師父因為被急救，嘴角都是血跡。親人都還來不及出現，這位師父就被送到醫院，馬上進入加護病房，直到往生，沒有醒過，非常的不值得。這個就是說無意義的急救，對一個臨終的病人而言，真是太可怕了，這也是我們要預立醫囑的原因。當我的身體、我的病程，醫生認為已經是不可治癒時，我們希望不要做任何的急救，也不希望被插管，因為已經沒意義了，只有增加痛苦，所以我們要去接受自然死亡；這唯有預立醫囑，才是健康者的當務之急。
（二）請不要遺棄我
臨終者會有感覺──「請不要遺棄我」。即使即將死亡，可是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所以，「請你不要提早遺棄我」。有一次，有一位師父即將往生，從醫院被送回家。他的女兒就是道場的住持，打電話要我過去，我去的時候，只見一堆信徒都在那邊助念。那時候是十月份的晚上，我就坐在臨終者的旁邊，從觀察他的臉相中，我覺得他很不舒服，於是請助念者暫停助念。我蹲下來跟這位師父說：「看您躺在這邊，好像很不舒服，是不是？」他說：「是。」我一摸，他底下舖的是一塊薄薄的木板。一般人會認為他已經要往生了，就隨便用個薄木板或薄被舖上去，就這樣讓他躺在上面。想想看！醫院的床是氣墊床，生病時，整個房間的床鋪都舖著那麼厚的棉被。如今他瘦骨如柴，躺在那又硬又冷的床板，不用半小時當然就會痛了。加上臨終者本來就有心臟的問題，不但痛又沒有力氣，整個身體就這樣蠕動，那時，你可以感覺到他身體的不安穩。我試著問他：「冷不冷？」他說：「冷。」「那我們再回到房間去，好不好？」他說：「好。」於是就趕快回房間，又過了四天才往生。試想，當時如果不去觀察的話，這個人就躺在又痛又冷的板子上，身體如何安穩？怎麼會有心來接受念佛？所以，助念時，我們必須要去觀察這個病人，是不是可以心平氣和的跟著我們念佛，是很重要的！
還有，另一位「不要遺棄我」的例子，也是一位師父。這位師父我每天去關懷他，那天下午還安排去跟他互動，傍晚六點多，我才離開，第二天一早，寺裡的老師父就打電話要我趕快過去地說：「某某師父已經被送到往生室助念了。」為什麼？他說他也不知道，半夜就被送去往生室，就在道場裡面。我過去的時候，三位男眾居士，兩位女眾居士，拿著引磬就在那邊助念，引磬的聲音很尖銳，也是一塊板子，薄被舖著就將臨終者往上送。那個病人實在太痛苦了，看他是閉著眼睛讓他們去念。我問：「師兄！他們在幫您念佛，您有沒有聽到。」因為我不了解他是什麼狀況被送來的，他聽到我的聲音，就睜開眼睛，一副痛苦的表情，我問他：「有沒有辦法念？」「躺在這邊，會不會很痛苦？」「再回房間去，好不好？」他說：「要問他們要不要讓我回去？」我嚇了一跳說：「是什麼人不讓您進去？」我就趕快進去找那位老師父，他說不是他的意見，於是就找來輪椅把他推進去房間。原來他是半夜被推進往生室助念，住持下令不可以摸臨終者，擔心碰到他，無法讓他念佛，因此半夜進去後，就沒有給他一滴水喝，嘴唇都乾了，照顧他的信徒很不捨，要去煮稀飯給他吃，他就氣憤地說：「不用吃，比較快死。」我安慰他說：「現在您已經回到房間了，我會注意您的過程，下一次如果真正需要助念，不一定去那邊，我們就在房間，您安心，不要生氣，我們多活一天，就多一天來準備資糧。所以，您現在要吃一點東西。」他就說：「對啊！當時我媽媽也是在房間幫她助念的，哪有一定現在就要去那邊。」你看，他還可以這樣互動講話，就被送到那邊助念。所以，切記：「請不要提早遺棄我！」「我有什麼症狀？」你們懂不懂得評估？像這樣假如沒有幫他做處理，這個人不是念佛念到死，而是氣死，真的會氣死。這位病人給我很大的啟示，所以，我們絕對不能有錯誤的評估。所以，「我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我雖然沒有力氣，但請你們不要提早遺棄我。」這句話就是告訴我們臨終助念的時間要正確的評估，我們要照顧的是一個臨終者全面性的身心靈。
（三）請坦誠支持我
臨終者的內心會呼喊──「請坦誠支持我」。當醫生宣告無效，要家裡做準備了，但臨終者還有知覺，這時的關懷是非常重要的。在臺北有一位商校的老師，他還很年輕，四十幾歲而已。當醫生宣告沒有效了，即將要面對往生時，他的太太就馬上通知六親眷屬。不多時，遠親近鄰、同事都來了，來看他的一個一個都是那麼哀傷，那麼沉重，而且無言無語；為什麼會無言的探視，因為大家都認為他已經要走了，不知道要跟他說什麼？其實，這時病人會有感覺。他會感覺到為什麼從來沒有出現的都一一出現了？怎麼沒有人要告訴我？這是為什麼？一個一個進來也都沒有和我講話，大家都在為我的死亡做準備。每個人都在暗暗竊語：「你去聯絡葬儀社！」「你趕快去準備衣服！」「不要讓他聽到！」病人看在眼裡，內心會想：「雖然我沒有力氣，請你多陪陪我，希望你真誠的告訴我，我現在是什麼現象？」病人會抱著這樣的希望：「請你要支持我，要坦承的跟我講，你們不要只有一個哀傷的臉，背後講的話，都怕我聽到，我還有知覺，我都知道。」但是大家都顧著各自的忙、各自的亂；病人內心會說：「令我更感到恐慌，感到孤獨，你們都沒有好好的坐下來陪在我的身邊。」「到底是發生什麼？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怎麼都不多多陪陪我？」他在怪他的太太，到底他們是在做什麼？所以一個臨終者的心聲，他需要的是你坦承的去告訴他。但由於這位臨終者不接受病情，所以我沒有辦法直接去告訴他。
可是有另外一位病人，同樣到這個地步時，因為我們平時互動時，就已經告知病情，此刻我便會告訴他：「你現在身體上已經在起變化，你會有四大分離的感覺，地水火風在你的身體上。地就是你的身體，會感覺越來越重，在床上會慢慢溜下來，腳抬不起來，手舉不上來，越來越沒有力氣，那是地大在分解；水就是水分沒有辦法控制，有時候是尿液排不出來，血管打不進去，水沒有辦法正常的流動；火就是你的體溫一直往下降，從腳開始就是冰冷的。現在你的身體是四大在分解，這是一個過程，你不要害怕，安心的念你的佛號，你往生西方的願力，這個時候就是你要把握住的時刻；這整個只是一個過程，你的信念不要因這個變化而受影響。」這時，病人跟我點頭說：「好。」然後他就是抓住一句「阿彌陀佛」念到往生。
但前面說的這位老師，從開始到往生都不接受病情，為什麼？因為他年輕，他有很多的不甘願，小孩一個五歲、一個八歲，他有非常非常多的心結，從一開始到往生這段時間，你跟他互動，談到接近到他的病情時，他都故意避開，只一直問說：「我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會來這邊？」他不知道嗎？其實他知道，我說：「你都不知道你的身體狀況怎麼樣嗎？」他說：「不知道。」我說：「那我去請醫生來，醫生最清楚，請醫生告訴你，好不好？」他就避開了。可見，他是不能接受，這位臨終者就會很苦，尤其是有那麼多的心結未開。
總之，臨終關懷要注意：當醫生宣告要家裡做準備的時候，家人的慌亂，加上一個一個進來哀苦的表情，在臨終者的心理會產生很大的聲音──「請你們坦承的告訴我，你們到底在做什麼？請你多陪陪我，我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你們不要只忙著準備我往生的事情，這讓我更覺得害怕、孤單。」
（四）請增強我修的法
臨終者內心會希望增強自己修的法。假如過去是念「觀世音菩薩」的，他臨終時你不要改成「阿彌陀佛」，你一定要幫他念「觀世音菩薩」，才會引起他的契機。當臨終者意識昏迷不清時，他的耳根還能聽，只是沒有辦法表達，這時他會希望請用佛號送我一程，但是佛號要用我平時功課的法門來提醒。假如病人是念「藥師如來」的，臨終就是要幫他念「藥師如來」；是念「地藏菩薩」的，你就是要幫他念「地藏菩薩」。不能到這個時候卻要把他扭轉過來，就像前面提到的那個例子──你一定要把過去所修持的法門通通都放掉，這個時候唯有接受「阿彌陀佛」。這是不對的，要增強他以往所修持的法門，這樣對他才會契機，一定要他平常修持的功課，這是很重要的。
五、個案分享
（一）阿彌陀佛怎麼還沒來？
第五個議題──個案分享。現在來分享一個個案，這是去年我照顧的一位師父。這位師父是肺癌病患，已經八十四歲了，學佛修行也有數十年了。他發病時就是胸口悶，又脹又喘；自己認為年老了，不用看醫生了，沒有效了，所以不願意就醫，好幾天沒有胃口吃東西，因此沒有力氣。病人本身感覺自己即將要往生，這種情形讓寺院裡的人，都很憂慮而且不知所措。病人的要求，就是：「我快要往生。」所以，大家就開始準備要為他助念。因為有一個因緣，於是就請我去；我為他的身體做了問題的評估，發現他身體因為腫瘤的變化，尿很少，又排不出來，很喘，沒有胃口，沒有力氣念佛，但他的心理很安定。在這位老人家的觀念裡，就認為念佛就是要念出聲，雖然他已經沒有力氣念佛，但是他對自己的期待很高，一心就是要念佛往生西方。他心裏急切的惦念：怎麼阿彌陀佛到現在都還沒有來接我？心裡就是一直期盼著，一點也沒有死亡的恐懼，因為他一心求生西方。我從他的身體、心理的層面去觀察，掌握他的問題，他的心願就是一心要求往生，因此我們面對這樣的臨終者：
第一、要依著他，幫助他完成心願。於是我就跟他說：「要往生西方，必須要有正念，才能與佛相應，你沒有力氣念佛，怎麼辦？」你不要去告訴他問題，不要告訴他答案，只有把他本身的問題提出來給他，把問題還給病人自己去思考──「你一心想要往生，但是你都沒有力氣念佛，不能有正念，怎麼跟阿彌陀佛相應？」
第二、要掌握他當下身體的痛苦。他喘的原因，到底是什麼？不想吃的原因，是什麼？不願意就醫的原因，是什麼？我們必須要先去了解，不能這樣子就幫他助念。
第三、要去陪伴他，不讓他覺得孤單。我們要去支持他、肯定他，也就是說為了要不虛此世的修行，一定要讓我們的痛苦減少，身體的痛苦減少之後，才能夠把握住正念來念佛；也才能每天發願，每天能夠很虔誠的繼續念佛，累積往生的資糧；不要急著說：「阿彌陀佛怎麼到現在還沒有來帶我？」這當下就是個妄念，所以我們要隨緣接受。
掌握了問題之後，我們發現：原來這位老師父不願意就醫，就是因為他不願意麻煩別人；而且他們住在很偏僻的地方，請就近診所的醫生都不願意來，因為這種病症一般的醫生會認為是沒有希望的，沒有成就感的，所以一般診所的醫生都不願意來，可是請他到醫院，他又不願意。我為他做了整個身心靈的評估之後，就跟他說：「你沒有正念，又沒有體力念佛，沒有辦法念佛的主要原因，就是沒有力氣，沒有力氣可能要吃一點點東西。」他就說吃不下，我說：「你吃一點點，少量多餐試試看，好不好？」當下，他就答應了。我們就拿給他吃五榖粉，看他吃的樣子，其實他非常餓，只是一種感覺說吃不下，為什麼吃不下？因為整個肚子裡面都是脹的，我就說：「我請醫師到家裡來看，絕對幫你解除這些困擾。」他說：「真的嗎？」我說：「真的！」於是馬上打電話給醫院的院長，請他到道場來看這位師父。醫師一看說：「師父的問題，一定要到醫院，才有辦法處理。」他聽了之後，覺得有信心，馬上就答應到醫院。當天晚上，他肺部肋膜積水抽了一千西西的水出來；整個下腹因尿排不出來而脹得鼓鼓的，所以抽了六百西西的尿出來，身體整個就放鬆，就睡著了。那一天，他出家的女兒照顧他，到了半夜，他告訴女兒肚子很餓，想要吃水餃，我說：「這是好現象，他要吃什麼，就讓他吃。」第二天，醫生就幫他看肺部的肋膜積水還剩多少，尿液有多少，要不要再抽，做了相關的處理後，給了藥，就把喘，控制下來了。腹部的積水排除了，所以，他就有胃口，能吃又不喘，這些問題就解決了；這樣子他接受死亡，也就有正念開始精進念佛。他出院回到道場後，每天的飲食就很正常，而且在床邊也擺置了一尊阿彌陀佛的佛像，每三餐積極的準備往生資糧，照三餐在那邊發願。之後的四十八天的生活非常的有品質，而且內心充滿法喜，不再擔心，不再著急阿彌陀佛怎麼還沒來？人由於沒有強求，生命就很有尊嚴；這個時候，整個心境是安心，隨緣接受的。四十八天之後，他再發病，又開始喘，而且沒有力氣，感覺越來越虛弱，於是他的女兒又即刻送他到醫院，途中，他告訴女兒說：「我會有三天的昏迷，喪事就在八月份。」他真的預知時至，國曆九月三日，他的生命結束了，真正拿到人生的畢業證書。
（二）消除臨終者的罣礙，是關懷者必修的功課
我們關懷病人，不管是去助念、關懷或開示，重病臨終危急的時候，不能忽視病患身心的痛苦，而光說你只要一心念佛就好。往生西方這條路雖然筆直，但是虛空中佈滿了烏雲，這個烏雲就是心頭的罣礙；我們不能忽視他的罣礙，而只一味要他往這條路走就好，告訴他：「你念佛就好。」他還是念不下去。幫臨終病人消除罣礙，就是我們現在要去修持的功課。為此，我們現在就要學習放下自己心中的罣礙。
參、結論
從以上可知，臨終關懷或臨終助念有很多前提，我們必須要去了解。尤其我們身為佛弟子，假如有在修持念佛，往生之後可以把喪事辦成莊嚴的佛事，大家看過嗎？怎麼樣辦成莊嚴的佛事？
我們有一位信徒的媽媽往生之後，他們全家每天固定早上幫她念佛，晚上為她……，完全沒有那種哀傷的氣息，整個喪事的呈現，讓左鄰右舍感覺好像是在辦喜事一樣。所謂喜事就是說，大家都很法喜的在為媽媽做很有意義的事，做媽媽喜歡的事情。
我們也曾照顧一位病人，他臨終時，是念佛念到看到阿彌陀佛來接引，全家人圍住他念佛。他的女兒說：「從來沒有看過人往生，沒想到爸爸的往生，是那麼的安祥。」他們的告別儀式，也是非常的殊勝莊嚴，只有念佛。這個臨終者前後接觸法師只有一個月，就做了很大的轉變，我覺得這是每個人的福德善根和因緣，這是《彌陀經》講的：「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緣，得生彼國（淨土）。」
我們做臨終照顧，一定要重視自我成長，不要只抱著我去幫他的心理。不只是幫忙，而是真實的去發現整個生命的過程。
此外，還有我們要學習觀察、分辨，你現在為他所做的，到底是自己的需求，還是臨終者的需要？有時候我們不斷的給予，其實你所給的是你的認為，而不是臨終者的需要，這一點我們需要學習放下自我，這在修行當中，可以幫助自己分辨是自己的需要，或者是病人的需要，我們應該要學習。另外，我們還要學習傾聽。病人有一大堆的心結，有些往生者在臨終前也會講一些你覺得很奇怪的話，但是要學習會聽話，聽懂他每一個字背後的真正意思是什麼？剛才提的那位老師說：「我到底是怎麼了？」難道他不知道他是怎麼樣嗎？他當然知道，就是不能接受。他很希望得到一個對他有希望的答案，所以我們要聽每一位臨終者的言語真正的意思是什麼？當一位臨終者即將要往生的時候，他會忽然間說出一句話，唉！很大的感嘆，或者說乾脆死了算了！他是不是真正的接受死亡，不是，他有很多的無奈與痛苦，這時候，你必須要去了解，他想的是什麼？所無奈的是什麼？怨聲嘆氣的背後，到底有什麼心結？
在整個關懷病人的過程當中，對於不確定感，要去學習接受。我自己深深的感受到：自從接觸臨終關懷之後，看到很多要去學習的地方，也覺得很珍貴。因為，人有很多的不確定感，這不確定感，就是佛法所說的無常、無我。佛陀早就把這個告訴我們，很多的不確定；我們通常好的會接受，不好的就是抱怨，就是不喜歡，就是排斥，其實我們要學習接受它，學習接受挫折與痛苦的承受力。因為在人生的歷程中會遇到挫折與痛苦，假如沒有去學習接受的話，我們這個痛苦會加倍的感受到。一位念佛求往生淨土的人，覺得體力越來越虛弱，表示與阿彌陀佛越來越靠近了；這個業報身，業障已經要圓滿了。剛才師父跟我說，就是因為業障尚未消除，所以身體要受病苦，但是我們假如有正見，真正的去看這個無常顯現的變化，這個不確定感，是佛陀早就告訴我們的法。日常生活當中，若能從這個法去體悟、去修行，臨終的時刻，我們便不會有太多的恐懼。反正一路走來，我就是學習去接受。
談到這一些，都是生命中的實相，但也都是我們眾生很難接受的問題；很難接受，可不可以忽視它？不能忽視。我看到安寧療護學習的志工和學習的宗教師，他們在臨床上關懷病人之後，看到他在這方面的學習成長；因為他從接觸安寧病房之後，跟死亡最接近，幾乎常常都會跟往生者做接觸。昨天，我下班時，病人還好好的，今天早上八點到醫院時，黑板上已出現他的名字；他已經在半夜走了，讓你覺得生命就在一剎那當中。
今天，我以臨床上的實際經驗跟大家分享，謝謝大家的聆聽。不知道大家在我講的過程當中，有沒有什麼疑問？如果沒有，今天晚上就到這邊，希望大家能夠健康快樂，能多從法上去做體悟，謝謝各位！ |